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尘缘未误 作者:叶三儿 文案 许君他日鲜衣怒马,有良卿伴赏尘世繁华。她这样祝愿。但一颗卑微的心低进尘埃里,如何。不知会否有人知道,会否有人在乎……没有坎坷经历,没有轰烈情节,尘缘繁景是否误,浮华阑珊方知,在,一直在,她从不是一人独立……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孙祐宁,王瑞珑 ┃ 配角:韩正磊,刘珊,路阔 ┃ 其它: ================== ☆、没有彩虹还有蓝天   儿子刚上大学,第一个周末回来兴冲冲地给她说了人生中的第一次面试。他说,有个漂亮的面试官学姐问了他一个变态的问题。她问,什么问题?他转述,你觉得男女之间有纯洁的友情么?她笑了一下,说,是么,你咋回的?儿子的笑和她有几分像,儿子说,我就问那个学姐,“你觉得呢?”   她正欲开口,身后低低传来一声呵笑:“我猜你通过了面试。”   她一怔。呵笑的人有着低沉润泽的嗓音,不过时常带着三分沙哑。呵笑的人有着双鹰一般锐利的眼眸,能捕捉到视线里丝毫的变化。包括听到儿子转述的问题后她轻眯了一下眼角的微不可察。   “什么时候回来的!”她起身,过去接过他手里的外套。“吃了没,中午剩有饺子。”他摇头,颔首示意她等一下,转对儿子说,约有朋友没,我们要去你姥姥那儿。他自动忽略身旁之人的反应,解着衬衫袖扣,说,我国庆放假,三天。   ……   一辆普通的黑色轿车里载着四个人。专注地开车的是她男人,副驾驶上眯眼打盹儿的是儿子择良,右后面儿童座椅上同样专注地玩儿玩具的是她女儿慕晚,再一边托腮发呆的是她王瑞珑。一车的沉默被慕晚的喷嚏打破。打喷嚏引得慕晚的小身子狠狠一颤,三个大人的注意力瞬间投过来。半回身递来纸巾的择良沉着脸问妹妹,是不是在幼儿园偷玩儿水了!   “哎呦,一个喷嚏,你平时不打啊!”王瑞珑边给女儿擦鼻涕边为女儿辩护。择良回身靠进座椅对身边的人嘟哝,你闺女肯定玩水了,不信等着瞧……   男人通过后视镜极快地向后暼,正好和女儿落在后视镜上的一双大眼睛撞了个正着。   “爸!”择良看见男人嘴角抿下去的一抹笑便嚎着抱住男人闲着的右胳膊:“还是你信我呐!!”   “信你什么?我也信!”慕晚才四岁,正是跟风的时候。择良啧嘴坐回去,说,这是男人之间的事,小丫头不懂。   “妈妈……唔……哇哇哇……”慕晚的眼泪说来就来,还边哭边拉着妈妈诉苦:“锅锅坏坏……”   近一个小时的高速路程结束时择良与慕晚都已睡着。车子驶进小村子里唯一的一条主街时,半街处的商店旁围了好多人,像是有人在起争执。   “瑞珑。”男人压低声音轻轻引妻子的目光向人群投去。王瑞珑略思索了一下,说,把车停对面吧。   只见男人脑袋微动,似在点头又似在摇头。车停在街道另一边的人群后方。王瑞珑欲推门下车,被忽然骑过去的一辆电动自行车逼得跌回座椅。等等,在车门开合的一瞬,她似乎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一怔神的功夫,车门被人从外面拉开。男人的声音伴着逐渐清晰的吵骂声传来。“咱家的事。”   村子唯一的商店旁有条胡同。胡同是南北朝向,西侧第四家是王瑞珑家。现在,她家与胡同口第一家的老太太发生了不快。七十多岁的老太太火气十足,边大口喘气边和瑞珑妈妈吵边被自己的女儿孙子安抚情绪,五米外站着的据理力争的是王妈妈,那个佝着背、尴尬地笑着不停向围观人解释情况的老头是王瑞珑的祖父。不,准确来说,是外公。   没有任何商量或丝毫交流。挤过人群的两人分别走向两家人。王瑞珑去帮忙安抚老太太,男人硬派地往那里一站,王妈妈只觉更有底气了。“妈。”男人开口:“回去吧,孩子们在车上。”   王妈妈跟着女婿回家,那老太太又骂咧了几句便被孩子拉了回去。现场一时只剩下王老头,王瑞珑与一堆看客。   “爷爷。”瑞珑拉住祖父的手腕。“回去吧。”   “不是不是!”八十岁的老王头笑得一脸尴尬,执意地同坐在商店门口石凳上手里端着饭碗的中年男人解释。“你说他一小孩子我怎么会欺负他。我家啥没有啊我拿他手机?再说……”   “爷爷!”王瑞珑加重握着祖父手腕的力道打断他。“你跟人家解释什么,你在这里闹这出对人家来说只是看一场戏,你有必要再解释什么吗?你觉得谁对谁错看客会关心么?他们只是来凑热闹的!”   老王头停住解释,端着饭碗的中年男人脸上浮起一丝尴尬和不悦,便瞅了瑞珑一眼然后起身向街对面的胡同里走去。见状,其他人也纷作鸟兽散。瑞珑拉着祖父往回走,她感觉到了祖父想挣开她的手,但那挣扎竟有些软绵,就像择良六岁时的力气。三座房子的距离瑞珑走了好久,因为祖父的步子走得并不稳。心里最底处有一丝酸楚冒出头,瑞珑皱皱眉将它压回去。   小时候,父母为生计奔波忙碌着。小瑞珑就跟着祖父和太奶奶生活。祖父每天都会变着法子给她做饭,会在她周休日带她去村南的田地四周放羊。她没有玩具,祖父就用木头给她削,木刀、木剑、木车……那时的祖父在瑞珑眼里是神一样的存在,瑞珑觉得这世上就没有祖父不会的东西!祖父会陪她吃饭,陪她玩儿,打架惹事时给她撑腰。但什么时候起祖父连步子都走不稳了呢……   择良抱着妹妹进来时客厅的气氛有些压抑。   “还睡着哩?”王妈妈过来抱过外孙女,脸上没有丝毫不快,仿佛方才与人吵得脸红耳赤的不是她。她朝沙发处努嘴:“择良,那儿有水果,自己吃,姥姥把晚晚放到床上睡。”说完就示意王爸爸过去给她开屋门。   客厅里只剩下择良和老王头。   “太姥爷。”择良同老王头打招呼。老王头坐在沙发上,闻声只闷闷地嗯了一声。他本来就和择良不怎么亲近,一来是嫌择良是领养来的,二来今天自己确实丢了大面子,被个老太婆骂了,实在是没心情。择良敏感地捕捉到什么,干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出门。   从客厅到大门口,择良通过窗户看见了在厨房忙晚饭的妈妈与姥姥。大门过道下有几个木质小椅子并排靠在北墙下,男人坐在其中一个上抽烟。   “爸。”择良摸摸鼻子,过去和男人并肩坐下。“是发生了什么事,我姥爷呢?”   掐掉抽了半只的烟,男人别过头清清嗓子,说,没什么大事,你姥爷到外面转悠去了,你找他?   “上上次来是姥姥和太姥爷在吵,上次来是姥姥在数落姥爷,这次来……呵……是不是琐碎与磕绊才是真正的生活。”不知该怎样表达心里的无奈感,择良只好耸肩一笑。沉吟了一下又补充到,我妈呢,怪不得那么没脾气,这么些年就是过的这样的日子吧。   男人被儿子突然冒出来的问题问住,上身微向后靠,伸直一条长腿将一直握在手里的打火机装进裤兜。初秋的晚霞有几束余晖洒在他侧脸,将他刚毅的脸庞度上温和。他笑了,琐碎与磕绊,现实与平凡啊……儿子才十九岁,未曾独自经历过什么大风浪,他的世界还有理想与梦幻在充斥。但,哪个平凡的人不曾向着不平凡奋斗过,谁的世界也不会全是黑白。只是经历过之后,才知现实有多现实。   而许多年前的瑞珑啊,他该怎么去说呢?用什么样的角度,什么样的口吻,什么样的立场来描述呢?   以第三方吧,尽量公正。让儿子知道,就算没有彩虹点缀,还有蓝天作陪。    作者有话要说:  一些认知与体会害怕因忘记而丢了初衷,就写了下来。毕竟眼界与认知有限,有什么偏差,尽量改。且不是专业的笔者,表达和叙述有不清晰致使看不懂的,请说。 ☆、谁能料明日如何   “报告老大,小弟不才,终于在我大Y市找到工作一份。日后就靠老大罩着了(笑脸)”   收到上班通知后王瑞珑第一反映就是用手机给韩 正 磊留言,然后开始准备相应的上班东西。时不时看看手机,那条留言老是没回复。韩老大在忙吧,对,他很忙的。   夜里,瑞珑被短信提示音吵醒。时间是凌晨一点三十一分,只有两个字:恭喜。是一个陌生的号码。瑞珑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是韩 正 磊发来的。于是扔下手机,翻个身抱着被子继续睡。后半夜瑞珑做了个梦,梦到了自己的高中时期。   多少年没见过韩 正 磊了。高中毕业至今已有六年,呵,六年。   工作是在一家上市公司辖下的一家工厂。与一般工作不同的是这个工作对于男人而言不值得做,对女人而言又太累。就是在传送带旁一站一整天,把上面没有清理干净的工件拿下来然后用砂纸把工件打磨干净。   工作不需要技术,没有实习期,因为流动性太大所以干一天记一天钱。瑞珑庆幸,还好父母不指望她养活他们!   前两天,她穿着一套大了一圈的工作服跟着一名老工人在一条传送带前一站一天。第三天,她试着从老工人手底下捡个漏,但谁知凡是从老工人眼皮底下过去的工件,瑞珑没看见一个有问题的!   “呵呀,傻孩子。”五十五岁的老工人在临下班前伸出左手用食指点了点瑞珑的安全帽。右手伸进裤兜掏烟袋。他说,不用像你这样瞪俩大眼睛凑到跟前儿看,不然多累啊。末了,他又好奇地问瑞珑:“你个姑娘家怎么会来干这活计?你瞅瞅,咱厂子里的女同志都在办公室坐着哩”   瑞珑咧嘴傻笑。“老牛同志,我妈都把我当儿子养的,你就拿我当徒弟使呗,给你端夜壶都行!”   “去!”老牛被瑞珑不着边儿的话弄得一时无语,抬腕看表。他说,到点了。出来讨生活的都不容易……我闺女跟你差不离的年岁,走!老叔带你出去吃饭!   “谢老牛同志!”瑞珑朝老牛抱拳,拖着有些胀痛的双腿随老牛去了厂子西边不远处的一条小吃街。   等着老板上面时,瑞珑掏出手机拍下几张周遭的景象。老牛看见了没说话,只是给自己斟上一盅二锅头慢慢品起来。   一碗普通的手擀面条,吃得瑞珑一头汗,连眼睛里都蒙上了雾气。腿上的酸胀缓轻,等老牛喝完第三盅小酒,二人便随着大流走回工厂北侧的工舍楼。五层的那栋楼在路灯下只映出个依稀的模样,看不出白日里才能看出的老旧,这楼里住的全是男工人。对面一百米的刚建了不到三年的两层建筑用来住女职工。   “回吧。”老牛站在路正中朝瑞珑摆手。他布有皱纹的脸带着喝了小酒后的浅红。那抹浅红在他黝黑皮肤的衬托下有几分老顽童的意思,让瑞珑想起了自己爸爸。老牛说,早歇着,明天还得站一天哩。   瑞珑给老牛抱拳。“多谢师傅款待,师傅好觉!”   老牛没听懂啥是好觉。背起手随意一点头,哼起小曲儿向工舍走去。嘿,念书的人就爱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一天一天……竟真的站了两个月!老牛对瑞珑有些刮目相看,而瑞珑,多了个揉腿的习惯。   老牛还是有些不放心,瑞珑站在流水线前盯工件时他就扛了高腿儿凳坐在一旁。他嘴里噙着烟杆儿,不装烟,就只是噙着。瑞珑的模样让他想起了三十多年前的自己。   十多岁时学人家扒火车摔了,摔坏一条腿,瘸了。家里条件不好,兄弟姊妹又多,他二十五岁还没说上个媳妇。村里人不免嚼舌,他一气之下就离家讨生活。出了门才知道有多不容易。第一没文凭,大字不识一斗。第二个子小还残疾,力气活儿也干不了。在Y市捡了两年废品,也捡了个女婴。要么说人在做天在看!第三年初冬,他背着女儿在工厂附近捡废品时及时发现了因脑溢血而昏倒在垃圾堆旁的门卫大爷,大爷获救,就托人在厂里给他找了这样一个工作。呵,自己刚进厂子时瘦瘦小小的,穿着最小号的工装还大一圈,就像瑞珑现在的模样!   “牛师傅?牛师傅!你咋了?”瑞珑回头放工件时见老牛脸色与神情有些不对,便扯着嗓子问他。   只见老牛摆摆手,取下噙在嘴角的烟杆儿对瑞珑说了句什么,只是车间里机器的轰鸣声太大,吞没了老牛的话。瑞珑想倾过身去再问一遍却见老牛指指传送带示意她认真工作。   “哦。”瑞珑应了一声给自己听,转回身去盯工件。   半个月后的一天。老牛说要请瑞珑吃饭。   “怎么个事儿啊,老同志。”瑞珑连工装都没换就跟着老牛来了一家火锅店。“都舍得下这种高档馆子啦?”店里有空调有雅间,环境不错,客人大都是各家工厂里管事儿的。这里就连一瓶二锅头都比外面贵一块五。老牛挑了个普通座儿,把菜单往瑞珑面前一推。“老叔的好日子要到啦,怎的也得庆一庆!”   “嗯?”瑞珑挑了锅与几样菜。“啥好日子,退休?”语气虽轻快,但老牛听出了瑞珑话里藏着的不敢相信与……不舍。他也舍不得呀,舍不得这干了大半辈子的厂子,舍不得这块土地上的一丝一毫,也有点舍不得面前这个带了两个半月的犟丫头。“嘿,念过大学的人就是聪明哈。”老牛又补上几个荤菜:“退休书递上去了,说是后天就批下来。明天要跟工舍里一帮老爷们儿吃喝,今天独请你一个!老叔好吧!”   “好!”瑞珑笑得有些苦涩,“你闺女呢,知道你退么。”   闻此,老牛的嘴角咧得更弯,笑得连掉的那半颗大牙都露了出来。“知道的!还是她让退的!她要结婚了,她男人说让我搬去和他们一起住,他们就在市里,离这里不远!哈!我老牛的好日子来啦!”   这一顿饭,瑞珑吃醉了。   翌日醒来是躺在自己工舍的床上。一个女的在外面讨生活,她从来都是万分小心的,甚至连男性工友好心送来的水她都从来不接。脑子里依稀记得是个熟人把自己送回来的。能让她没有任何戒备心的熟人……呵!肯定是喝多酒产生幻觉了。   翻身爬下床,拖着沉重无力的身子往卫生间去。刚到卫生间门口,瑞珑敏锐的神经便捕捉到异样,这个空间里,不止她一个人!!   一下子清醒过来。   找工具拉开门捉对方?找手机报警抓对方?三十六计跑为上!   “去哪儿?”   就在她蹑手蹑脚走到离屋门半步远时,卫生间门伴着一声疑问哗啦被拉开。   瑞珑忘了自己当时是否还是心跳依旧,只知道自己屏住了呼吸。   “二瑞。”声音的主人走出卫生间。“是我。”   知道,我知道是你!王瑞珑一时不敢回身甚至不敢动,生怕这只是个梦。韩 正 磊,六年了。我想像过你的声音是否如小说里写的那样,淳厚润泽中带上了岁月的痕迹!想像过你如今的模样!想像过……   “我想像过许多种与老友重逢的场面。”她僵硬地转回身来,低头不看他。“却没想到你是从卫生间出来……噗嗤……”一个没忍住,她大笑出声。   还是那张损人不休的嘴。若是放在别的环境下,他一定会跟着笑起来,只是……   “一会儿警方可能会过来问些东西。”韩 正 磊的声音和六年前比,确实多了岁月的味道。“老牛师傅……走了。”   大大的笑容瞬间凝住。韩 正 磊,你说话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表达不清晰呢?你知不知道汉语文化博大精深!一个“走了”有多少种意思!而你说的,是哪个意思?   “凌晨两点左右……”自从上班以来,瑞珑就隔三差五地和他通过聊天工具聊起牛师傅,韩 正 磊有些说不下去了,并且,在他带瑞珑回工舍时老牛又被厂里的头头脑脑叫去喝酒,他没有拦。“医生初步鉴定是脑溢血……二瑞!”她脚一软,韩 正 磊提步想去扶她,却见她咧咧嘴角,从他身边经过进了卫生间。“我去洗洗……”   她就是这样。无论什么样的事降临,她都能给人应对如常之感。可内心呢?惊愕?悲伤?无措?她从来不说。开心起来时像个没长大的孩子,理智起来时你在她面前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瑞珑,连在我面前,你也如此!韩 正 磊闭闭眼,再有十五分钟警方就来了。   ……   王瑞珑。“你怎么会在这里?”   韩 正 磊。“厂子几年前被明德公司收购,我在明德上班。昨天下午过来开个会,在火锅店里遇见你,忘了?还是你先看见我的。”   王瑞珑。“谢了,把我送回来。”   韩 正 磊。“客气……凡事有大哥在呢。”   王瑞珑。“……呸!韩 正 磊你个臭不要脸的,明明比我小两个月……”   时隔六年的再见。对话没有寒暄,没有回忆,不说从前,不谈来日。   瑞珑没有参加老牛女儿在市里为老牛举办的追悼会,她把对老牛的记忆只停在了吃火锅时的快乐里。一些事情,止在美好的地方后就请不要再去深究。因为那可能不只有怀念,还有悲伤。   事情结束,一堆工厂领导们送他,韩 正 磊把车开出来,打正车头,从倒车镜里看见远远站着一动不动的瑞珑,心里莫名一悸,她那是表示在送他。他皱皱眉头,狠狠踩下油门。   又过了几天,作为公司对工厂负责人,他看了法医出据的死亡报告。呕吐物呛进呼吸道导致缺氧从而引起脑溢血。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庆幸那晚守在喝醉了的瑞珑身边。如果出事的是……他不敢再往下想!   是啊,谁能料到明天会怎样!是好,是坏?是开心,是难过?想着想着,他从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折回身拿起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拨出了那个存在心里的号码   …… 作者有话要说:  没显示出来的名字是:韩 正 磊。另,因为是边写边更没有存货,而叶三儿周二到周四课比较多,请见谅一下。 ☆、此心未曾有人知   “在哪儿?”男人的话向来不多。   接起电话时瑞珑正闷在被子里睡觉,一时没反应过来。“你是谁?”   这边的韩 正 磊不由得眉头一皱。办公室前等着挨训的人事部副长心里一抖。牛清拂去世一事已由官方认证系为意外所致,与公司无关。且公关部也出来做了相应工作。但一时间除牛清拂所在工厂外还有六家工厂及总部里都出现了在职工辞职。本来是个小事,谁知却被一家对手公司抓住不放。几番运作下,竟都影响到了公司股票!一旁的公关部长也不由得手心冒汗,大老板传召公关部时为何自己不在呢!让副长去了!这下得了,自己落到韩 正 磊手里,你瞅他那表情……   “我,韩,正,磊。”男人黑着脸从牙缝里透话。“为什么辞职。”   办公室里在场所有人的心一下全提到嗓子眼儿。个个都开始在肚子里搜刮自己部门里辞职人员的背景资料。没一个姓韩或父母姓韩的,近系亲属排除;听韩总口气对方应为韩总平辈或小辈,三十岁以上的排除;完了!总裁秘书室辞职的郜芸冰,总务部的宁晓毅,文印室的陈倩楠……别问为什么都是女的,瞅韩总那神情就能把男的排除!人们大都这样,喜欢有选择性地去思考甚至去相信。道德与价值比,大多是价值获胜。可是,韩总到底在和谁通话?!一张张严肃的表情下是一颗颗抓狂的心肝……   电话那头的瑞珑已被这通电话惊得从被子里拱出来,这是自认识以来他第一次主动给她打电话!!“辞个职有啥好大惊小怪的,嗯?”瑞珑一本正经,像是在给他解释又像是在安慰自己:“社会失业率何其高呀,我的工作何其难找呀,Y市的消费何其大呀,自己何其难养活呀!”她的哀嚎隐隐传出手机,韩总皱着的眉头总算松开。“市里消费虽然高但养活你足够的”   其实,瑞珑想听的是他说“市里消费虽然高但我养活你足够的”。一字之差,天地之别。她在心里狠狠啐自己一口。呸,王瑞珑,不准有这样下贱的想法!   “没韩老大你那身本事,年纪轻轻混的那么好。话说!”他和自己交流从来都是用家乡话,他现在说普通话,是因为什么?需要这一通电话的帮助?拿这通电话做借口?瑞珑边想着边用另一只手把棉被往自己身上拢,不知是冷还是别的。“你现在是不是属于资产阶级了,大老虎?罩罩小弟呗~”   十句话里,七句捉弄玩讽,两句一本正经,一句安慰帮助。这就是她和自己说话的习惯。韩 正 磊状似无意地抬一下眼皮又看看腕表,“行,回头再说吧。大老虎也好小兔子也罢,我会给你解决的。”   公司与一些国企有合作,响应国家号召,反腐反贪不冷不热贯穿着。虽说公司元老不好惹,但暴雨来了能找地方躲,可洪水来了该往哪儿爬呢!   ……   一通电话正掀起一场风雨时,瑞珑在家也逃脱不过——被安排去相亲。可能这就是报应吧。如果知道那通电话有这样个后果,瑞珑会把姓韩的从头骂到脚的。   原因是,瑞珑妈妈来叫女儿起床,却在静谧的午后听见女儿手机里传出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闺女长这二十六年没谈过一个男朋友。和二瑞一茬儿的姑娘们有的孩子都快上一年级了!偏怪瑞珑还是个一棍子打不出来个屁的闷葫芦……   安排一场相亲,谈有朋友的就给他逼出来,真没谈朋友,多认识个人也不是坏事。其实,王妈妈最想知道,是不是自己经历的事给女儿造成了影响。   ……   瑞珑祖父有个在部队工作的表侄。初秋,那家人来瑞珑家走亲戚,闲聊时说起了瑞珑丫头。都快二十七岁,早该说个对象了。   “人家吃着公粮,住着公房,和你飞表叔一个部队,人不错,你看看。”   这是瑞珑妈妈的劝导,更是命令。   时节虽是深秋,但路上的景物已开始有肃杀之像。瑞珑把妈妈给的地址写在纸条上揣在兜里,自行车的速度放到最慢,她的脑子却转得飞快。   长这么大唯一与军人有过接触的就是大学军训。教官是个腼腆木讷的新兵,但受到很多女生痴迷。瑞珑一直认为,也许女生们崇迷的,只是教官身上的军装。制服的诱惑一词闪现在脑子里,紧随其后的是一个名字,韩 正 磊。   我要去相亲了,你知道么?不,你怎么会知道!   我不想就此踏上越走同你离得越远的路,可竟找不到不走的理由!   韩 正 磊,我喜欢你。至今七年。   可喜的是,我的这颗心,从未有他人知道。   可悲的是,我的这颗心,从未有他人知道。      小县城这些年发展的不错。商业街颇繁华,以至于咖啡馆内人头攒动。大人们的聊天声,孩子们的嬉闹声,手机的响铃声,埋单的呼叫声,各种声音充满这个面积不大的店,让人感觉有些闷。噢,是因为店里开着暖气?   瑞珑对相亲多少有些抵触情绪。一是对妈妈命令的无声反抗;二是不想就这样算了。于是她穿着运动套装骑着自行车就来了,从来不做发型不化妆,就那么素面朝天地见了忙得连军装都没换还是硬挤了挤才挤出十五分钟来赴约的孙祐宁。   灰色的迷彩训练服,肩上两杠两星,左胸口别着个小红旗。   瑞珑没敢看他的脸。他的声音很好听,像一潭静水。说话时语速与音高适中,吐字清晰,平稳有力。他说,我已经二十九岁,之所以还没成家,是因为对方的要求我给不了,但凭良心说那些要求却都是很平常的,不知道你有什么要求,说来听听。   虽然不懂军衔,但瑞珑觉得孙祐宁肯定是个官儿。他说话时的口吻与周身的气场让身旁的人不由自愧。平时他肯定没少训人!   ……   从咖啡馆出来,瑞珑掏出手机在几乎每天都会去留言的留言板上留了一条:   或许有一天会忽然发现,咦?怎么不见了。   灰蒙蒙的天飘下来些细小的东西,是雨?是雪?落在脸上,融入心里,凉凉的。   一回家就被妈妈按在凳子上审问。“怎么样?”   “就那样。”瑞珑有些心不在焉。   “啧,说仔细点!”   “就……聊了两句。”   “有留你手机号么?”   “……没。”   王妈妈沉声,没戏了?自打同女儿说了相亲的事,自己就开始让飞飞表弟向孙祐宁约时间,约了将近两个月人家才回信儿,说,今天会来县消防大队开会,能抽时间见一面。这,这真是,让人无语!条件那么好的人,只是比二瑞大了三岁,难道是闺女不愿意?那小伙子长得不错啊,是闺女心里装有事?王英彩不禁又开始琢磨,不行,回头得联系飞飞表弟,还是从他那儿问比较靠谱。   外面的淅沥小雨在晚饭前被发现已变成大雪花片。瑞珑在门廊下呆立了很久。伸手,接上一片雪花。未待有时间仔细看清它的模样,它便在她掌心化成湿气。你瞧,它多脆弱。   “站那儿干啥。”老王出来上厕所,看见孙女傻站在那里仰头望天。“冷不冷呐,快进屋!”   “爷爷。”瑞珑满身寒气地开口。“雪一落就化了,我还想堆雪人呢。”   老王背起手往天上瞅,又咂咂嘴,说,等着吧,明天一早雪就积上了。   瑞珑揣在左衣兜里的手握紧了手机。落下就化的雪积久了也会积出整片天地的银装素裹。自己呢,积攒了那么久,积攒到了什么?   下午那条留言回复了:会有一瞬间的失落感。   这么些年来,她和韩 正 磊都是通过聊天工具联系的。她差不离每天都会在他的留言板上看看,留点什么。有时是个关心,有时是个小笑话,有时是个逗号句号。六年,有多少条?多到系统自动整理删除了很久前的。而他都会有回复,不曾落下一条!这时瑞珑总会清醒地告诉自己,他把我当朋友,他对我,全是发乎友谊止乎礼貌。   记得有一次他需要个山地自行车上的零件,瑞珑手里有就给他寄了去,最后,他给她说 ,谢谢。瑞珑无声一笑,这世间最亲近而又最陌生的词,无外乎就是谢谢了吧。   夜里,收拾好躺进暖和和的被子,瑞珑盯着手机发了一会儿怔。点开留言板时手有些抖。在他回复的那句话后面,瑞珑点击了回复:   自从认识以来就一直是韩老大你在罩着小弟。坐同桌时给我讲题。上了社会又帮我找工作(老牛师傅告诉的我,他从不带徒弟,是你找到的他,在工厂不缺工人的情况下把我塞了进去)。小弟都快二十七了,不小了,不能一直麻烦你……老大,咱们做个约定吧,来世,来世不要相见。   退出页面后,瑞珑注销了这个用了十几年的账号。翻出手机电话簿,找到“韩 正 磊”这三个字,长按这个名字,点下删除项。   眼角好像湿了,鼻子也不通气儿。嗯,自己有鼻炎,天气变了鼻子不舒服很正常。瑞珑这样告诉自己。   “长按着要删除的东西,然后再松开时就会弹出选择栏,找到‘删除’点下就行。”   这是八年前他教她玩智能手机时他说的话。如今,自己算是学成出师。   无论幸与不幸,这一切,都只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此心从未与人知。若是岁月够长情,那就把一切交给时间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有时一章的内容会分几次更出来,周二到周四比较忙哈,见谅见谅。 ☆、因为爱情?!   去X市的大巴车上,瑞珑想了很多。   曾经有个调查说,国人的婚姻中只有百分之五是为了爱情,另百分之九十五是为了生活。这个社会的构造便是如此。一个男人可以独自生活,一个女人也可以。不过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一起生活,可能会更轻松些。   自己从来不是个幸运儿。打知道那个百分比瑞珑就一直把自己放在那百分之九十五的人群里。她不是个漂亮姑娘,个子勉强有一百六十公分,普通二本大学毕业,毕业快三年都没有一个稳定的或说得过去的工作,也没什么才艺,平凡得就像颗沙粒,扔到地上就再也找不到的。在这个平凡的世界里做个平凡的人,挺好的。有人愿意和自己一起过日子,也挺好的。   ……   孙祐宁没留瑞珑的联系方式,他知道她的手机号。部队里的人来自天南海北,他的一个连长就和王瑞珑是一个县城的,毕业于同一所高中,出现在同一张班级毕业照里,这算缘分还是巧合。   瑞珑是接了孙祐宁的电话才提前了来X市的日子。电话里,孙祐宁答应了她那天提的唯一的要求。过完年择良就七岁了,瑞珑搂搂怀里的背包,她要赶紧和院长商量一下相关事宜了。   大学一年级时为了修量化分瑞珑跟着学校的志愿者团队来市福利院做义工。见到了个刚出生不久的男孩儿。照顾他的保育阿姨对瑞珑说,这孩子是环卫工在离你们大学不远的一个公厕里发现的,唉!现在的人呐,太绝情……   瑞珑助养了这孩子,并给他取名择良。愿他来世择良人为父为母。      明德公司创立于改革开放时期,创始人明应隆是典型的白手起家。公司如今的董事长是明约己。老话道富不过三代,明约己深感其理,便高薪把偶然认识的□□磊从一家外企挖了过来。好巧不巧,正 磊和自己儿子明谋是大学舍友!明约己向来用人不疑。这次正 磊掀起的风雨让明约己看到了明德的未来。   第二拨的人事变更更是让韩 正 磊忙得焦头烂额。   回到公寓已是凌晨。睡眠时间不够加上被灌酒,他的脑袋里好像有一台电钻在嗡嗡嗡响个不停,本想回主卧把手机充上电,腿脚却不受控制地让他直接倒进沙发里。困意、倦意、醉意在这满室漆黑与寒冷的怂恿下铺天盖地地将他吞噬,连喘息的机会都不给留。   脑子里残存的意识在运作,自己如果像牛清拂一样一顿酒喝去了那边,那么会是谁最先发现呢。给自己当特助的明谋?公寓业务人员?家人?还是朋友?   什么都不管了,他只想好好睡一觉!   翌日一早被固定的闹钟吵醒。头很沉,胃里有些灼烧的痛感。把饮水机的热源打开,他转身进主卧。给手机充上电,看一下表,二十分钟,洗个澡再吃桶泡面,足够了。   刚洗完澡手机便响。一个紧急会议,让他错过了早饭和午饭。   “正 磊。脸色不太好呀。”   散会后,明约己抬手将欲起身的韩 正 磊止回椅子里:“是不是有太多预料之外的情况发生?”韩 正 磊隐约觉得自己的腿在抖,就算明董不止住他,他恐怕也会跌坐回去。无力一笑:“哪有什么预料之内预料之外的区别,既然做了,就算它有十万种情况,也该是我可以去处理的,明董不必劳心。”   这个二十六岁的男人就是有这种让人对他深信不疑的能力!   明约己的笑有些深远。“一个成功男人的标准除了事业,还有别的几个方面。有固定的朋友圈,不必大但一定要够瓷。有着某种兴趣爱好,不分高雅普通,可以让你放松就行。有个温馨的家庭,妻子不一定要美丽动人但可以让你的心有个归处。不知正 磊你拥有几条?”   韩 正 磊的心脏忽然抽了一下,随后才明白明董的意思。明董是怕他在重重困难中选择放弃,所以想趁这个节骨眼儿把他套换成自己人。可是明董,您忘了我现在正在干什么吗?帮您清理明德里那些姓明或与明家有亲的人!   财政部两位副长,您的两位堂弟明约克、明约佩;后勤部长,您舅父家女儿程明和……   “正 磊受教。”韩 正 磊将目光投向一个角落。“多谢明董抬爱。可您说的在我身上是不成立的。”   “哦?”明约己扬眉,示意儿子让人把凉掉的水换了。“有什么说法?”   韩 正 磊饿得手脚没力就直接从来换水的女人手里接过瓷质的水杯,里面竟是一杯燕麦!抬眼看坐在会议桌正中座儿上的人,韩 正 磊笑了,放下手里的杯子,说,明董说的几条都有个前提,是成功的男人。而我只是受雇来给明董打工的。   会议室里的气氛有些尴尬。韩 正 磊知道这样说话不可以,但是,不得罪明董,怎么保住自己!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他掏出来看一眼。起身,朝明约己颔首。“事情还比较多,多谢明董款待,正 磊得先行一步。”然后用眼神示意旁边一脸看热闹的明谋,差不多得了啊!   “是啊爸。”明谋推推鼻梁上面的眼镜:“一会儿在十一层还有个经理会议呢,你们要聊就再约时间哈。”   明约己点头,来送水的女人站到明约己身后目送韩 正 磊离开。   等韩 正 磊看见瑞珑的最后一条留言已是将近年关。   他坐在回A县的车上,看着账户里多出来的六位数,他忽然就想起了二瑞。要是给她看见数字八后面跟着五个零,她会是什么反应呢。啧着嘴吵着要他请客?眯起眼喊他大老虎?把他和自己做对比将他奚落一番?可怎么找不到她了!   找不到就先不找。指不定是她自己又想叉了什么。以前也有这样的情况。或者是她有什么比较重大的事要处理。把他从她的联系人里删除。不联系,不关注,不关心。现在快到年节上,她也许又会因为那个问题而烦恼,她自己排解不了后就来找他了。王瑞珑这傻丫头呵,丢不了。   “那个……”正在开车的韩 正 磊的大姐夫从后视镜偷瞄几眼小舅子。“那什么,你大姐后天要参加个同事聚会,完了说要我陪她去,我这儿工作还有个尾巴,你看……”   韩 正 磊收起平板,眉头仍然皱着,说,行。他怎么会不知道这每年都来几次的老套路?什么同事聚会!说白了就是姐姐们给他安排的相亲会!正常的农村二十六岁男人孩子都该有俩了。他工作忙,父母不催不代表他们不着急。可怎么会呢,自己是个注定孤独终老的人……   韩 正 磊大姐夫对小舅子的一口答应表示着极度的惊讶。同样惊讶的还有这边的王家一家人。   “闺女,这……这孩子……”王英彩看着眼前长相俊俏可爱的孩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几天前女儿说去X市有事,没想到竟给带了个孩子回来!一旁,王爸爸王有根的脸已经沉到不能形容。而老王头,则是背着手朝男孩儿探身,伸长了脖子去瞅男孩儿的脸,试图从男孩儿脸上找到丝熟悉。   瑞珑动动牵着择良的手。“择良,这是姥姥姥爷,那是太姥爷。”   小择良本能地往瑞珑身后躲,一只手被瑞妈妈牵着,就用另一只手抱住瑞珑大腿。只将小脑袋探出来环视面前的三个人。   “择良,见到姥姥姥爷要打招呼的。他们会很喜欢你的。”瑞珑用普通话和小择良沟通。X市与A县存在较大的语言差异。   王英彩也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话试着从择良处问到些什么。“孩子,你叫啥名字啊?你爸爸妈妈呢?告诉姥姥,姥姥给你买东西吃呀。”说些边用手戳老伴儿:“快去胡同口给买些零食回来。”   “嗯哦!”王有根愣愣地点头,急吼吼推门出去。   盯着自己看的人少了一个,小择良怯怯地开口,声音奶细轻浅。“我叫择良,姥姥好。”   择良被王有根买回来的零食和玩具吸引住。瑞珑被妈妈快速拉进卧室盘去盘问。   几分钟后瑞珑出来,看到的是择良脱了鞋子坐在沙发上,老王头也坐在沙发上。俩人在一起搭积木……大窗外时不时飘起缕缕白烟,是王有根蹲在窗下吸烟。烟雾朦胧中模糊了他的神情。   卧室里,坐在床尾的王英彩还没缓过神,捏着小本子的手微微发着抖。小本子上写着亮眼的三个字——结婚证。耳边回旋的是刚才与女儿的对话。   “怎么敢这么随意做决定!”王英彩不知该气还是该乐。因为另一本结婚证在孙祐宁手里!   “这不是也算听了你的话么。”瑞珑垂这头,一副乖顺模样。   “只见一面就敢结婚,为啥?”   “因为……因为爱情。”   王英彩接不上话了。呵,因为爱情?!   老天爷从来都不会让每一个家庭都顺心如意的,闺女呐,希望你的爱情配得上你的生活。       ☆、如何相见   A   孙祐宁会接受领养择良的要求,是因为自己也是父母领养来的。   “既然这样了,父母那边,我们各自去说服。”孙祐宁语调平稳地说着。“过年的话……就先各自过,至于择良……”   “我领着!”瑞珑抢话后忽觉不妥,压低了声音吞吐到:“到了年下你肯定很忙……嗯……也怕择良认生,认生就打扰,到,到你,对!”   孙祐宁有着张严肃又一丝不苟的脸,无论什么话从他嘴里出来都不带一点温度。他说,行,有事就联系我,我住在县消防大队。   就算是隔着电话,瑞珑似乎也能想象出来孙祐宁说话时的样子:手机用左手拿着放在左耳,要么笔直地站着要么笔直地坐着,听对方讲话时总是抿着嘴角眉头微皱,自己讲话时就把目光投向远处。呵,和他并不熟悉。办理择良的领养手续时他也在。十分钟里他有七分钟在接打电话。比起长相,他讲电话的样子更让人熟悉。   到了年下。打工的回家,求学的归来,上班的放假,做生意的停商。见见亲人,聚聚朋友,比比工作,秀秀生活。无意中形成的风气。也许他们只是想知道,许久未见,你过得如何?   刘珊直接打通瑞珑的手机。“你丫的今年可别再说有事儿了。更别说你还在外面。路阔早把你卖了,说几天前在商业街见你领着个男孩儿在童装店买衣服!不用解释,我什么都不问,前提是你来同学会。要是不来我可就要刨根问底了哈,时间地点发给你,不说了我还得电联很多人呢。最后一句,今年聚会是班头儿起的,这样哈。”   听着刘珊声落后电话里传出的盲音瑞珑一时无语。瞅瞅,这都高中毕业六年了,刘珊还是个风火性子说话都不带个换气儿的。   “咦?”瑞珑在衣柜里找不到那套天蓝色的睡衣,便问正在床上玩玩具的择良。“儿子,你那套机器猫呢。”   择良自顾玩儿着爸爸买给的变型汽车,声音奶细地回答说:“姥姥洗了。”   然后又把变成机器人的玩具立在床上,嘴里咔咔地模仿机器人走路的声音,兴奋地说,瑞妈妈,我要穿爸爸买的!   半个身子都探进衣柜里找睡衣的瑞珑闻言从柜子前移步看向在床上蹦哒的择良。这小子真是够了,当着孙祐宁的面让他喊爸爸时他跟个大姑娘似的扭扭捏捏不出声,到背后了倒是喊得这么顺口。   “行啊。”瑞珑挑眉,伸手把挂在最边儿上的一套迷彩棉质小睡衣取下来给儿子看:“这套怎么样?”   “好!”   这一声回答清脆响亮。男孩子大都爱迷彩军旅吧。他也想过去当兵呢,最后因为眼睛无奈放弃了……瑞珑闭闭眼,想什么呢,别乱想!   王英彩抱着许多东西进来。   “这个给小孩儿裹肚子。”王英彩抽出条海蓝色的长条形裹肚又指指几条小棉毯。“这个铺他身下,这几个用来替换。他和你一起睡还是分开睡?”   闻言,择良过来搂住瑞珑。   “一起睡。”瑞珑明了,择良还在怕生。   “行,空调就先开一晚上,等出了年我找人给你屋装上暖气,不能给我宝贝儿冻着了。”王英彩揉揉择良柔软的乌发起身离开。   女儿还是个未曾深经世事的孩子呢,怎么能带好小孩子?算了,也许这就是命。养活小择良,对女儿来说未必不是种成长。   成长第一课,择良尿床。   “也怪我。”瑞珑帮妈妈搭着被尿湿的床铺。“他夜里说要尿,我睡得迷糊就没理他。”   王英彩忍着笑。“没事儿,今天日头好……”   客厅里,择良坐在小板凳上咬嘴唇。王有根看着不忍,故意在择良额头赏下一记栗子。“小犊子,净会给你姥姥找事儿。不过没事儿,你妈上小学还让你姥姥坐船呢哈哈哈……”   择良听不太懂姥爷的话。怯怯地抬头看姥爷。他笑得很高兴,是不是不会罚自己不准吃饭?   “小孩儿。”老王头笑着,向择良招手。“走,太姥爷带你出去玩儿!”   自从自己娘去世后老王头就真是闲得淡出个鸟儿。每天坐在胡同口和一帮看娘儿们扯家长里短有时也无聊,突然冒出来这么个可乖的重外孙不领出去玩玩怎么行!   村里、街上甚至胡同口,有不少和择良近龄的小孩子。小孩子嘛,正因为年纪小最容易打成一片。   择良疯玩儿一上午,很开心。说好了下午再玩儿可为什么下午他出去后就没人和他玩儿了呢?他把爸爸买给的玩具都拿出来了呢!他们的爸爸妈妈也不许他们和尿床的人一起玩儿么?   回到家,姥爷在院子里吸烟。进了屋,姥姥和太姥爷在用很大很大的声音讲话。姥姥的脸很红,太姥爷的眼睛瞪得很大很大!妈妈呢?妈妈在哪儿?   “妈妈……”小择良突然有些害怕,站在客厅门口一动不动更不敢哭,只是轻声地叫妈妈。瑞珑回来就见择良红着眼圈在叫妈妈。一看见瑞珑,择良飞也似的奔过去紧紧搂住她大腿,把脸埋在她的羽绒大衣上。   “怎么了,唔?”瑞珑轻柔地抱起择良:“妈妈出去时你不是去找新朋友玩儿了么,怎么了?”   “妈妈,呜呜……”择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是害怕,姥姥姥爷和太姥爷的样子让他很害怕。   先不问父母发生了什么,瑞珑试着转移儿子的注意力。“刚才爸爸有来电话,你要和爸爸说话么?”   嗯,择良点头,一抽一泣地说,我想爸爸。   希望他没有在开会,没有在带着部队训练,没有在忙……   “喂?”男人的声音低沉润泽。瑞珑莫名松下口气。手机开着免提,他那边很安静。   择良捧起手机。“爸爸!爸爸,我是孙择良。”   “嗯,择良,找爸爸么?”   “爸爸,我……”   儿子去和孙祐宁聊天,瑞珑趁机去客厅想问问发生了什么。刚走到客厅窗外,那道熟悉的怒意便硬生生止住瑞珑的脚步,让她的心瞬间掉进恐惧。   王有根的怒吼断断续续传出来。   “别说他带小孩儿出去玩儿,就是他把小孩儿卖了你也不准给我吭一声气儿!不然我一脚踹死你!……是你自己拎得不清不楚,能怪谁在后头说你闲话!脊梁骨给人戳折了都怨不得谁……好啊,你老英彩本事大,你别让村里人看不起你啊……”   从小到大,爸爸类似这样怒气冲天地和妈妈吵架的次数是数不胜数。可瑞珑还是害怕,没有理由,只要爸爸一生气她就会害怕,有时甚至怕到手脚发抖,怕到哭都不敢出声儿,就像择良刚才一样。   “妈。”瑞珑最终还是推门进来。“这咋了?”   王英彩坐在沙发桌前的塑料凳子上闷头吃水果。见瑞珑进来,王有根转身出去。“你爷带小孩儿出去玩儿,给村里人说那是他重外孙……你说别人又不知道你结婚了……就算结婚了也不会一下子有个六岁的儿子,你才二十六岁!我说了你爷几句,你爷这会儿吵着头晕躺床上不动呢……你爸听见村里人闲话生气呗……没本事光会发脾气,你别理他。”王英彩一脸的无可奈何,想了想又问:“小孩儿爸呢,有没有说啥时候来家一趟?他也太没礼数,就这么让你带着孩子回来,他……”   “就是!”老王头从自己卧室里插话,扯着嗓子到:“什么东西啊,怂蛋玩意儿,连个面都不露,他当他天王老子呀,什么东西……”   “妈……”瑞珑沉吟了一下:“他是个营长,到年底很忙的。我飞表叔有多忙你知道啊,并且我飞表叔还只是个副营长。”客厅里还残存着王有根的怒意,瑞珑一刻也不想多待。“妈,走呗,去我屋和择良玩儿。”   王英彩似乎叹了口气。“不去了,你爷在屋里躺着一动不动指着人伺候,一会儿还得炸丸子,这把你爸得罪了谁帮我呀……”   “……姥姥。”   门缝里传来择良的小奶声。他从厨房里进来的,将屋门拉开条缝。“姥姥,我帮你。”   孩子什么时候来的!瑞珑一时怔住不知该作何反应。王英彩心里一暖,红了眼圈儿。   B   下午两点半,灰蒙蒙的天空飘着小雪花,稀稀疏疏地装饰了这个本该慵懒的时间段儿。   “够了够多了,呦呵我外孙呀真乖!”王英彩边往油锅里下着小面团儿边心疼孩子。“快到门廊下站着,别落了一身雪!”   择良放下手里最后一根柴火,像模像样地拍拍戴着厚手套的小手,小脸颊红彤彤的,呵笑着不吭声儿,听话地站到门廊下。   胡同里共住着十户人家。家家厨房小窗户下都有个水缸掏筑的小锅台。停电时用来做饭,过年节时用来做些东西。这会儿胡同里有一半人家在大门口炸丸子。   “哎呦,英彩,这小孩儿真乖,唤个啥,多大了?谁家的?”斜对门的人家问到。“不像我家那小阎王,只知道玩儿!”   王英彩早想正式地把巴掌扇回去了,一脸笑容地开口。“还能谁家的,我家的呗。”说着向择良招手:“来,告诉你白姥姥你的名字,你几岁了。”   “白姥姥好,我叫孙择良,六岁了。”择良从门廊下探出半个身子。   另一家的插话。“你姓孙啊,你爸是谁呀?你家在哪儿呢?”   择良看看正低头从锅里捞丸子的妈妈,壮着胆子说,我爸爸叫孙祐宁。   “呀!”瑞珑叫着从锅台前跳开,是面团子崩的油溅到了手上。“哎呦这倔丸子!”瑞珑吹吹手用漏勺把崩油的丸子捞出来:“儿子,过来,这丸子敢崩妈妈,把它吃了!”   “小心烫。”王英彩夹起丸子吹了吹放到外孙伸过来的一双小肉爪子里。“吃完了管姥姥要。”   “嗯嗯……”择良啃着热丸子边抽气:“咝咝,好吃,姥姥姥姥我还要!”   ……   胡同里的人看着这副场景无话可说。不是说英彩闺女领回来的是个野种么,哪儿来的爸爸哈,叫什么孙什么明?   孙祐宁从车里下来时看到的是这样一个画面:孩子在门前玩雪,女人手里拿着吃东西跟在孩子后面哄他吃。孩子调皮地跑来跑去,女人也跟着跑来跑去,嘴里还叫着,臭小子你站住……   “爸爸!”   择良一声清亮的喊引得胡同里的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年轻男人穿着件黑色的大衣笔直地朝择良走去。男人不仅有着高大的身形,还有着深邃的眉眼,气势迫人。   “择良。”孙祐宁用一条胳膊轻松地抱起跑过来的择良,眉眼染上笑意。“跑什么,还让妈妈追着?”   “你怎么来了!”与择良的兴奋比,瑞珑多的是诧异。   孙祐宁未抱孩子的手提着一堆礼品。瑞珑接过去。他的手未收回,而是在她头上抚了一下。“走吧,先回去。”   冬天的夜不仅来的早还总是有种抹不去的凄凉感。孙祐宁在瑞珑的帮助下把车倒进胡同停在家门口。   “来接你们回去。”孙祐宁下车来直接开口:“我在这里有房子,不远,在羽竹苑。”瑞珑正站在门灯下,光线将她的影子缩成个小圆圈投在她脚下。是啊,回去,这里,已经,不是她的家了呢,她结婚了呢……今天是腊月廿六。她想过新年时自己不在家的情景,真到了这个时候自己竟然还是有些害怕,害怕每个有着独生子女的家庭都会有的一种东西——冷清。   离开时老王头拄着拐送孙祐宁到客厅门口,拉着孙祐宁的手不想松:“路上开车可得慢点,到年下了到处都乱,看好择良……”   这是不是不晕了?瑞珑和王英彩耳语,下午还骂人家那么难听这会儿又好了?王英彩闭闭眼,除了无奈还是无奈,说,行了,你爷啥成色你知道就行。   孙祐宁从王有根手里接过行李箱,说,那我就后天早上来,择良,跟姥姥他们再见。择良听话地挨个说再见。老王头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下,一个劲儿点头,表示对孙祐宁十分满意。王英彩还有些过意不去。   目送孩子离开,王有根在王英彩胳膊上狠狠拍了一下,瞪着她说:“女婿说去检查就去检查,你瞎参和啥!早检查了你爹就装不下去了!不然这年咱谁都别想好过……”   第一次坐孙祐宁的车。他开得很稳,但瑞珑总觉得这平稳中还带着股说不上来的野劲儿。可能是因为他是军人吧,守国护家的军人。   车在停车位停好,择良已在她怀里睡着,他脱了外套给择良裹上。   抱着孩子,瑞珑跟着拉行李箱走在前面的男人一口气爬了四层楼。他在402门前开门,瑞珑环视四周。丫的孙祐宁!这儿不是有电梯嘛!!   “进来吧。”男人突然开口。正腹诽的人被吓了一跳:“啊?哦!”   屋里很干净,装修与一般家庭无异。完全没有那种一看就知道是军人住宅的意思。   “这里。”男人推开一扇挂着花环的屋门,打开灯,一片柔和。瑞珑抱着择良过去,屋子不大,有着小孩子风格的装修。瑞珑把择良放在床上,使唤孙祐宁到,行李箱拉进来吧。   孙祐宁给她介绍房间。待她把房间一一摸清楚,她对正在小衣柜前给择良挂衣服的人说,哎,谢谢你。孙祐宁只动了动喉结发出一个单音,嗯。   等给择良换好衣服、擦洗了手脚让他舒服地去睡。瑞珑带上门来到客厅。已是晚上九点四十多。孙祐宁坐在沙发上看文件。   “那个,明天我去参加同学会,带择良。”瑞珑的十根手指不自主地绞在一起。孙祐宁抬头看一眼低头绞手指的人,合上文件靠进沙发,语气中似乎带着几分疲倦:“我放假,到初五。明天我带他就行。不过房子还没收拾好,主卧里的床还是单人床,我在客房,有事叫我。”说完起身离开。   和他告了别,不知道他的反应。删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但她并没有换手机号。他没联系过她呢,没有。   韩 正 磊,若是我再与你相见,我该如何面对呢,以眼泪?以沉默?还是我可以和你,坐着聊聊天?       作者有话要说:  每章的字数不限,写多少是多少,嘿嘿。 ☆、良人执戟明光里   御都大酒店离羽竹苑不远,她步行了二十分钟。路上有雪水。鞋子和裤腿儿都溅上泥点子。先在一楼洗手间收拾干净,出来时电梯前等着不少人,爬楼梯上呗,反正地点在三楼。   包间里,墙上的大电视正播放着热门歌曲。暖气很足,酒也开了不少,同学们按上学时关系的远近三五成堆地聚着,还有不少带家属的。瑞珑找到范越、郭静几个同寝室的走了过去。   班主任付老师苍老不少。   “别提了,现在的孩子一拨比一拨难管带。说说你们!”付老师把滑到鼻头的老花镜往上推:“我可听说你们这帮孙猴子不仅闹上了天宫,有的都进凌霄宝殿啦?”这是当然,高考后有人上大学,这才毕业几年,甚至连个稳定的工作都没有,比如瑞珑,而有的早上社会,如今摸爬滚打已经是小有成就。   “子轮,子轮!”当年任班长的吴岩还是胖的依旧,一手端着高脚杯一手往某个人堆里指,大嗓门儿扯着,颇有当年收班费的风采:“子轮不是在帝都端枪么,路阔呢?阔儿……”   能容纳一百人的包间里挤满了人。看看还差谁?   “哎哎,各寝室长查一下看看缺谁啊!”生活委员申英姿穿梭在人群里:“家属不报啊。”   一阵嬉笑后陆续有人报出没来的人的名字。“现在是十一点五十二,到十二点十五就不等了!这有孩子都饿了吧!”申英姿说着在纸上记名字:“不对,还少两个,哪个寝的,男的女的,都看快看看。”此言一出,屋里不少抱怨声起,说好的十一点半聚齐呢?   韩 正 磊没来。瑞珑刚轻舒口气,一身休闲打扮的路阔在不远处举手:“申哥,韩 正 磊没来。”   “打电话问问啥会儿子来!”申英姿开始向服务员下单,边对众人说,还差一个,谁的人,问清楚,敢让付老师等,不管男的女的,来了啤酒先罚一扎!   “正 磊来了也得罚!”何子轮和路阔、韩 正 磊都是一个寝室的,哪儿会不凑这热闹。一时间,屋里掀起了惩罚讨论。   十二点零四分。年轻男人推门而入。   不用看就知道是谁。瑞珑借逗弄室友女儿的机会背过身去不看他。   “呵呦,韩哥大驾可算来了。”何子轮一声寒暄欲掀起惩罚迟到者的序幕。“来吧,迎面见礼,啤的一扎!”   爽快如斯,韩 正 磊朝付老师颔首,端起慢慢的一扎酒就去喝。“等等。”班长吴岩止住他:“于欣怡还没来,等她来了你俩一块儿罚才有意思!”   “对,一块儿!”不少人起哄附和。韩 正 磊神色有些不好,眉心那条浅浅的月牙形皱纹一时被他的眉头不着痕迹地拧出来。“于欣怡在国外,不回来了。”   “过年都不回来?太忙么?”于欣怡的老同桌童强问韩 正 磊:“去年和她联系,她还说今年就回来了的。”   韩 正 磊知道童强一直在等于欣怡,闭闭眼说,她结婚了,再不回来了。   “来来来!”申英姿的喊声遮掩下童强的神情:“是咱班的今儿就都有座儿坐,不能来的咱记在心里,来了的咱聚个痛快!”   ……   聚会一直延续到下午五点多。晕乎乎的付老师被人送回去,拖家带口的也陆续离开。吴岩和剩下的几个人叫来服务生埋单。   “结过账了!?”吴岩的小眼睛瞪得贼大,这一顿饭得吃有三位数,班里几乎每个人都出了份子钱的,这下好了,谁这么低调阔气!   “对,我们韩总吩咐过了,单子记他账上。”服务生去总部培训时见过韩 正 磊,明德成立至今最年轻的总经理,任职半年便将公司辖下的酒店和汽车服务的面貌改换一新,何况韩总还是咱们A县人!   韩总,班里姓韩的……韩 正 磊!衣着打扮,手机手表一水儿的平民货。没成想是个真正的大角儿!有人问服务生:“正 磊是你们酒店老总?”他认识御都老总,不是韩 正 磊啊。难道是这家伙在装阔气?   服务生笑得得体:“不是的先生,韩总是我们总公司明德企业的总经理。”   ……   酒店门前有很多停车位。酒店的灯早已亮起,终归是有照不到的地方。瑞珑就站在这样的黑暗里。为免尴尬,她出来时一路都跟在他后面,看着他慢悠悠地下楼,慢悠悠地坐进车里。车打着火却迟迟不动。   “韩 正 磊?”刘珊急促地敲他的车窗。“你怎么了?正 磊!把门打开……”   “刘……珊……”他半趴在方向盘上,额角挂着汗珠,声音隐忍中带着无力:“帮忙……叫……”   瑞珑不知道刘珊是怎么看见自己的,当她丢掉的半个魂儿收回来时,自己已经坐在了医生办公室。医生拧着手里的笔,一脸的疲累:“病人本来就有胃病,过年本是个好事,但饮食上应该注意,尤其酒!目前情况没法说,先用药,晚上先别吃东西,等明天一早下个胃镜看看,行吧!”   出了医生办公室,瑞珑看看手里的处方再看看刘珊,“我,我钱不……”   “够”字未出口,刘珊接过处方抢过话:“你去看着他,我缴了费再去超市买些东西就上来。”   因为到了年下,五人间的病房里只有韩 正 磊一个病号躺在第二张床上,有些孤零。有护士进来:“韩 正 磊是吧,量个体温。”   瑞珑起身接过体温表,吞吐到:“那个,他睡着了,一会儿量成么?”小护士看一眼韩 正 磊,点头离开。   大概十分钟后,没等回来刘珊,又进来位护士。“韩 正 磊?家属?”护士问着从托盘里拿出药给正在发呆的人:“这是韩 正 磊的药,九点之前给他吃了。这个一次三片一日三次,这个一次一丸儿早晚两次,这个每餐饭后一片,咀嚼服用。”   送走护士,瑞珑从包里翻出纸笔将护士说的写下来放在他床头柜上。目光不自觉得落在那张熟睡的苍白的脸上。   他没有孙祐宁那样深邃的眉眼。他的眼角眉梢时常带着柔和。如若是清醒着,那双近视四五百度的眸子总会时不时眯一下。和她说话时会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眼睛。他鼻梁两侧有着长时间戴眼镜留下的痕迹,不凑近了看根本看不见。再往下,是那张不爱说话的嘴。他的话真的不多,但他笑起来时嘴角会微微上翘。笑得开心了脸颊上的酒窝便会冒出来,眉眼也会跟着弯起来,真的很好看。   “据说薄唇的人大都薄情。”   瑞珑从一本书上看来的,韩 正 磊,你也薄唇,你也薄情么?   震动的手机将她拉回神。显示是孙祐宁,她接起电话走出病房。   “妈妈!”静谧的长走廊上回响出择良奶细却激动的声音,有些喘,像是刚跑完步。“我和,爸爸在,游乐场,爸爸,说,你在很近的,地方。”电话里传来他咚咚咚咽水的声音,咂嘴继续说:“我们去,接你……爸爸爸爸,电话给你!”   “喂。”听筒里传来那道有些熟悉的平和润泽。“要去接你么,一起回去。”   瑞珑在空气里摆手:“不用,不用麻烦!”   “有事?”男人敏锐的听觉捕捉到她声音里的异常。对啊,他孙祐宁是什么人,当兵的。啥事能瞒得过他。“同学会上有同学被灌大酒了,在医院,一时没法联系他家人,我和朋友在这儿帮忙照顾一下。”   “第一医院?”   “嗯,B楼消化科五层510。”潜意识里,瑞珑希望这个陌生男人赶紧来。不然要如何面对屋里躺着的人?刚接起电话时,她余光暼见他悠悠转醒。   “现在是……八点三十七分。你量个体温。”瑞珑始终不看他,尽量让自己忙着。“这瓶儿差不多完了,我去叫护士来换药,完了我顺带找杯子给你接水吃药。刘珊这大马虎去缴费,药都送来了她人还没回来……”   话音未落,人已出了房门。韩 正 磊看着她出去,一句话没说。   待瑞珑用一次性杯子端了一杯热水回来,原本灯光昏暗的屋子里已变得明亮。韩 正 磊半靠在床头,看起来有些没精神。床边坐着正按照便利贴上的说明取药的刘珊。   “哎你跑哪儿了。”刘珊回头看瑞珑一眼,把手里的药放进男人摊开的手掌心:“打你手机也不带接哩。”瑞珑在门口止步,觉得自己打破了这里本有的静谧。把纸杯放在个小凳子上,说,我去找你了呗。边掏手机看,十分钟,该到了。   “还说呢。”瑞珑坐到另一个小凳子上低头看手机:“你去缴个费再去个超市,去了多久?快四个小时!你要的东西人家超市是不是现场给你制造啊。”   “滚。”刘珊把没来得及清理干净的鞋子往后缩:“我哪儿里知道医院超市关门啊,这不还得去别家买,过年啊人那么多。”事实上,她手里的钱也不够用,打不到车,她走路去了一个亲戚家里借钱。亲戚家到医院,横跨着半个县城。   瑞珑知道刘珊没说实话。但是有些话,不是她王瑞珑能挑开了说明的。   “当,当,当。”敲门声平稳有力。   “谁呀?”刘珊回身问,又给瑞珑使眼色,我走了那么长路,你丫的赶紧开门去。   男人领着可爱的小男孩出现。   “你们好。”男人神情和煦地开口。   瑞珑有三个可帅可帅的堂、表哥,不知这是哪一个。刘珊起身走到瑞珑身边挽住瑞珑胳膊,朝孙祐宁点头:“你好。”转而又向男人身旁的择良打招呼:“嗨,小帅哥,你好。”   话语间,两个男人点头示意。   “阿姨好。”择良回着话边往爸爸身后躲。“我们来接瑞珑。”孙祐宁说着摸摸择良的头:“择良,去帮妈妈拿包。”   择良听话地去小凳子上抱起瑞珑的包。除孙祐宁外,在场的大人们一时惊愕。   瑞珑几乎是逃出的病房。男人领着孩子先走,说,我去把车开出来。   “不老实。”刘珊在病房门口一把拉住瑞珑:“快说,这男的干什么的,瞅他往那儿一站我就知道不一般,不是那条路上的吧。”   那条路……黑路?瑞珑闻言只是浅浅一笑。“放心,良人执戟明光里。”   病房门没关。   良人,执戟,明光里。屋里的人觉得胃里绞痛的厉害。瑞珑,是良人啊。 ☆、你好,我叫孙祐宁   瑞珑没想到择良会和孙祐宁这么亲近,更没想到孙祐宁那么个严肃的人会脱了鞋子和小孩子一起坐在地上玩儿玩具。   不由陷入自己的回忆里。   爸爸王有根有着和孙祐宁一样严肃的脸庞。小时候家里建了塑料大棚种平菇卖,每天晚上爸爸妈妈都会带着小瑞珑去大棚里看看,来回的路上妈妈会和小瑞珑说说白天买菇的趣事或者问问小瑞珑的学习,而爸爸,从来都是一声不吭地走在后面。   几乎每个月,都会有个年轻男人来看望小瑞珑。妈妈让瑞珑叫男人叔叔。有时候叔叔来了会遇到爸爸。这时,爸爸的脸总是极阴沉的。叔叔会带着笑脸小心翼翼地和爸爸打招呼再给爸爸递上只纸烟,有时递上的甚至是未拆封的一整盒。瑞珑躲在屋门后看,爸爸不搭理叔叔,还把叔叔给的烟扔进屋檐下总是盛满水的水缸里。叔叔走后,爸爸就会莫名其妙地对妈妈大吼大叫,爸爸发起脾气来真的很吓人的,如果瑞珑这个时候没忍住,被吓哭了,那么换来的就会是爸爸更加厉害的吵骂。   小学二年级的冬天,爷爷与爸爸出去卖菇。瑞珑放学回家,拉开沉甸甸的暖门,看到的是妈妈坐在凳子上对着些相片流泪。有一天中午,瑞珑趁着爷爷在睡觉偷拿了他的衣柜钥匙,打开锁翻出家里唯一的一本相册,翻到那天妈妈看的那些照片。   有的照片里是以前的妈妈,更多的是一个男人抱着个小孩子的照片。这个男人和经常来看望自己的叔叔,长得很像。   再后来,自己有了些猜测。最后,那猜测被自己证实。   叔叔原来是叔父。爸爸原来不是爸爸。爸爸原来早去世了。   一下子明白了,爸爸从不带自己出去玩,从来不抱或背自己的理由;一下子明白了,爸爸不想见到叔叔,不接受叔叔家任何人与自己有接触的理由;一下子明白了,自己和爸爸之间隔着的,是这样一条此生无法逾越的鸿沟!   “妈妈,我和爸爸出去放炮仗!”择良从自己屋里越过瑞珑跑进客厅,到沙发桌前从桌下面宝贝似的拿出姥爷买给的炮仗,拉着孙祐宁兴冲冲就跑了出去。   今天是大年初一。明天回过了家之后,能不能去一趟那里呢?独自一人也行!   今天是大年初一。不知道他现在怎样。   “新年快乐。怎么样,有没有忙成狗?累并快乐着吧,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的。祝你幸福。”   发这样一条短信给刘珊。瑞珑转身进了厨房。她不大会做饭,开了视频边跟爷爷学着边自己捣鼓。前两天孙祐宁带老王头去市里的军医院做了全面检查,结果没什么问题。老王头开心,王家一家人开心。妈妈还让带回来好多食材,自己怎么也得整顿丰盛的午饭以表对孙长官的感谢之情。   晚上,择良睡下后瑞珑敲响书房门。   “有事?”孙祐宁坐在书桌后看书,抬了一下头。住过来这几天,她的活动范围从来都不包括客房、书房、健身房这一块。只一眼,孙祐宁便知道,没有事情她怎么会来找他!难道是要去看望那个住院的男人?所以来询问一下他的意见?呵,她王瑞珑可不是这样守规矩的小女人!   瑞珑进来后没把书房门关上,走进去两步侧身靠在书柜上。低着头,似在与他商量又似在自言自语。“明天下午能不能早些回来?我,我想去,去我三叔家一趟,看望他们。”   三叔?孙祐宁停住翻书的动作。王学东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王英彩,二女儿王英虹。二女儿嫁到了骑营村,大女儿就在家招了王有根做上门女婿,跟前只有王瑞珑一个女儿。王有根那边倒是兄弟三个,可王有根就是老三,王瑞珑哪儿来的三叔?   “三,叔?”他挑眉,用语气和表情告诉她,你解释一下,哪个三叔。   ……   这次对话只有不到十分钟。瑞珑高兴地出了这个装修简约却摆满书的房间。自打二十岁以来,她每年都会为偷偷去看望三叔一家人而难受,今年不是了呢!因为这个叫孙祐宁的男人。爸爸不会因为猜到了她回三叔家而与妈妈吵架!自己不用因为这件事被爸爸知道而苦闷煎熬。更不用因为情绪无法排解而去找他……韩 正 磊,你自由了。也许,你再也不用在大过年的时候听我家长里短琐碎不休地吐苦水了。   如此之后,我再也没理由联系你了。   瑞珑三叔只有一个儿子。大年初二这天就只等着傍晚的时候瑞珑回来。今年却甚是不同!   “要去看你大伯么。”三叔抱着择良不放,不等瑞珑回答就使唤儿子说:“去去去,和你姐你姐夫一起去你大伯家,顺便告诉他,要想看孙子,带了红包过来!”   大伯家儿女双全。儿子带孩子陪人家老婆回娘家,女儿和朋友在外面玩儿。大伯果然拉着大妈跑来。“我的天爷呀!”大伯喝了些小酒,把小择良从弟弟那儿抢过来,惊呼到,这小子和咱闺女长得真像!不对,像老二,三儿,你看,是吧!   大伯语气之笃定。要不是早做了亲子鉴定,孙祐宁几乎也要相信大伯说的是真的了。   饭桌上,瑞珑和伯父叔父边喝边聊,瑞珑大妈在旁坐着听孙祐宁与老三儿子晋家明闲聊,三婶在喂择良吃饭,这小子吃饭可真乖!不像老大家的孙女,吃顿饭不闹个昏天黑地就不能完。   “小孩儿真不是瑞珑亲生的?”趁着进厨房端菜的功夫,大妈拉住三婶问,不会是在外面私生的吧!三婶闻言皱眉:“你当她女婿是啥?白给个儿子就要啊,真是领养的,你可别出去乱说啊。”大妈白三婶一眼,快步出了厨房。   回去的路上还好。一进家门,瑞珑那股子酒劲就上来了。红着脸挣开扶着她的人开始在屋里乱转。   “妈妈……”择良没见过这样傻里傻气的妈妈,一时有点被吓到。孙祐宁边拉瑞珑边说,择良不怕啊,乖……妈妈喝了酒,睡一觉,明天就好,你先回房,爸爸一会儿去,给你洗漱,好么?   主卧里。   女人似醉似醒地拉住男人的衣袖,咧嘴傻笑。   “我看你眼熟啊……我看帅哥都眼熟……你认识我么?哈,你不认识我……这个时代看的是颜值……我是个没人要的丑姑娘……但是我竟然结婚啦……嗝……我嫁的人也是个帅哥,当兵的……帅哥,你好,我叫,王瑞珑……”   孙祐宁用一只手在拉被她压在身下的被子。闻言,淡淡应了一声。   嗯,丑姑娘,你好,我叫孙祐宁。 ☆、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   初三,因为某人懵酒的劲儿没过来,没有走亲戚。初四,去了某人小姨家。初五,某人问抱着孩子在落地窗前晒太阳的人,你明天回部队,今天不去看望你爸妈么?   孙祐宁因为迎着阳光而将大眼睛眯成一条缝。放下孩子让他自己玩,起身,向靠在沙发上的人转过来。将手机递过来给她,说,没电了,给充上。   这时的孙祐宁整个人都逆在这难得的暖和里,阳光耀眼,看不清楚他的表情。瑞珑接过手机,因为迎着阳光,眯眼皱眉地又问,充电器在哪儿放。问了一次而人家却没回答的问题,王瑞珑从不再问第二遍。不是不想问,是不敢问,性子使然。   “不知道,客房吧,不会自己去找?傻瓜。”孙祐宁淡淡地扔下一句便提步进了厨房。现在是十点整,择良喝果汁的时间。上午十点左右一杯果汁,下午三到四点两个蒸鸡蛋。如果自己不在,瑞珑相信孙祐宁会把择良照顾得很好。   “我很忙的。”听了随自己过来的人的话,孙祐宁削着苹果说。苹果削完了,抬头发现某人还拿着手机站在厨房门口。瞪她一眼。“去把手机充上电。”   孙祐宁家的情况瑞珑只听妈妈说过两句。说孙祐宁父亲是退休军人,母亲是退休教师。下面还有对龙凤胎弟弟妹妹。其他的,瑞珑不知道,孙祐宁也不说。   第一次进客房。早前趁他房门没关时偷看过几眼。果然,除了一张床和一个简易衣柜外屋里什么都没有。充电器就放在床头柜上。他的被子叠的并不是想像中四方的豆腐块,甚至床里侧还扔着他昨天穿的毛衣。   第一次听到这个房子的门铃响。   “谁啊?”瑞珑问着去开门。门开后,瑞珑就后悔了,自己为什么没有先从猫眼里看看!门打开后,路阔就疑惑了,自己是不是走错地儿了!   再看眼门牌,没错,羽竹苑C402,营长在A县的房子!!   身后传来些微脚步声,之后,是孙祐宁平静无波的话语。“这么早来,打算自己下厨?”   来者是客。瑞珑下厨,却被路阔死活拦着。“瑞哥,我不知道你和老大是怎么回事,但老大下了命令我就得执行,您要是和我抢我就是违抗命令!当兵的,你懂……你,你去看孩子去,去去去……”   只是去探望正磊时听刘珊说瑞珑结婚了,还带着个六七岁的孩子,孩子爹是吃公粮的。这家伙玩儿得深沉啊,原来是自己顶头上司!路阔边洗菜边翻白眼儿。心里不住地吐槽,贼贼地想,走了这层关系是不是以后在部队的日子就好过啦……   刚开始瑞珑挺尴尬。结婚的事谁都没说,包括范越。路阔又是自己高中时期为数不多的几个异性朋友之一。她没吃完的东西路阔不嫌弃地接着吃,每天早上进教室就会给她接一杯热水……好多好多当初不起眼的小事,如今想来心底也是一片的暖意。路阔也是个会活络气氛的,逗逗择良,和瑞珑插科打诨几句,偶尔回答一下老大的有关部队里的问题。一顿饭,吃得说愉快也愉快。   送走路阔,择良午睡还没醒。再过两个小时就得做晚饭。瑞珑去收拾餐桌,碗筷刚刷一半便被叫进择良的房间。   “发烧,三十九度五。”孙祐宁把体温表递给她,回身从衣柜里拿出择良的衣服,语速较快:“给他穿上,我去把车开过来,在门禁处等我。”   于是,本该于晚上七点前回到部队的人八点了还在医院照顾孩子。手机不停地亮起屏幕,眉心微皱的男人不住地起身出去接电话。同病房的人忍不住好奇。“你们小孩儿爸这么忙哈,干啥的过年都不休息?”   孙祐宁挂了电话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瑞珑的说话声。心不在焉中带着几分得瑟。“能干啥,当兵的呗。年假就到今天。”   “当兵的?!”又有人评价到。“是个好饭碗,至少吃穿不愁。出来也好找工作,行!”   “就那样呗。不过你看人家有不错工作的谁当兵去!都为讨口饭吃。这世道弄啥都不容易。”某人感慨的语气里有着藏不住的骄傲。   门口的人笑了。眉眼都是弯弯的。   晚上九点半,择良打完点滴。瑞珑抱着他,心里尽是歉意。择良今天不似往常活泼自己为什么没注意!他今天午饭吃得比往常少自己自己为什么没注意!他午睡超过平时一个小时自己为什么没注意!要不是孙祐宁在,这又会是什么后果!   尽管对自己很自责,瑞珑也不会因此流泪。不是不心疼孩子,只是流泪对解决事情毫无帮助。女性里她最看不起的就是遇事只会着急,哭鼻子,找男性求助的人。也正因此,她才会和范越成为死党。   “没事,烧都退了。”孙祐宁摸摸择良的额头对一旁的人说,又转问择良:“饿不饿,爸爸给你做面条?”酸汤鸡蛋面做成,看着瑞珑喂孩子,孙祐宁转身回了客房。   七八分钟后,男人穿着冬季迷彩服出现。择良吐出刚吃进去一半的面条,软糯着声音:“哦爸爸,帅!”瑞珑看表,十点零几分。“去哪儿?”   男人过来摸摸她的头,俯身捏捏儿子的小脸。“现在出发正好能赶上带凌晨两点的五公里越野跑。”部队离A县,四小时车程。   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七一?八一?国庆?过年?还是想回就回?这一切就等军区大老板的同意了。   孙祐宁的存在几乎让瑞珑忘了自己生活在一个怎样现实的世界。他一回部队,麻烦事儿一出接一出来。   他不在,择良开始闹脾气,不好好吃饭,不愿意自己睡觉。存款也不多了。过了正月十五还要给择良找小学,学费是一笔钱,生活费又是一笔。她得出去找工作,择良怎么办?只能收拾东西回家住!   想过依靠别人,但又绝不会真的指望谁。包括孙祐宁。瑞珑虽整日没什么多余的话但脑子里是想了很多的。也算是利用了孙祐宁,要是没那张结婚证自己是不够条件领养择良的。对孙祐宁好是因为感谢,对他冷淡是因为害怕。自己对婚姻呵,有过幻想,知道不可能,也就没抱过希望。法律对婚姻的定义是:男女双方在自愿平等的基础上建立的长期契约关系。多少人视为的神圣美好终也逃不过现实的一纸契约。当孙先生突然遇到了他真心愿意与之携手风雨的人,瑞珑会主动带着择良离开,日子怎样都能过,饿不死人也穷不死人。她等着那一天,无论是早是晚。   在县城最大的百货商场找到个收银员的工作。工资一月一千元,不错。   “心处两地的距离其实有好远好远,你用心去观察,根本没有联系的借口。”   忘了是从哪儿看来的。瑞珑觉得说的蛮对。化进文字里,就是个让人心里隐隐作痛的故事。怎么会没有自己的缩影,因为是一个一厢情愿的心殇。最后一次检查无误,鼠标点下发送。无论有否人看,能不能换来稿费。有些心绪也都得写出来,不然,不然该怎么办!   给择良找的学校是自己当初上过的小学。如今被某著名小学设为分校。变化之大没有丝毫旧迹可寻。   就这样,一连余月。择良坐校车上下学。瑞珑白天上班,晚上帮还没退休的妈妈收拾一下家里,洗洗衣服做做饭,教择良写写作业,陪他玩会儿,他睡了自己就去码码字或和妈妈聊聊。听她在单位的烦心事,听她闲聊些家长里短,听她向自己埋怨两句家里糟糕的一切。   爷爷太懒。懒到一件保暖衣穿一个月!懒到每天不刷牙只挑牙然后把饭滓吐一地!爸爸太混。混到刨萝卜时没刨对地方就嚷嚷着要拆了整个菜园!混到每天吃饭恨不得端着锅吃!睡觉打呼噜放屁说梦话!   妈问,孙祐宁睡觉有没有那些臭毛病。妈又问,孙祐宁脚臭不臭。妈还问她,孙祐宁行不行。瑞珑不住地划拉手机屏幕。   “你都受这么多年了,还是不习惯啊。”关于孙祐宁的,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好转移话题。   “习惯什么啊。”王英彩重重地叹了气,手里的针线也顿了一下。:“你说要是你爸还活着,咱家怎么也不会过成这样子!我五十一岁还在上班,你爸五十了还到处找零活儿干。跟着你有根爸我生半辈子气,跟着你亲爸我是生了一辈子气!他脑子太活套,太顾你奶奶叔伯父他们,最后可好,把自己命搭进去不说还……”   “嘘。”瑞珑噤声,小声说:“我爸回来了。”   屋门响动。王有根哼着小曲儿进来。高兴到:“闺女,咱玩儿两盘儿扑克?输了一人一块钱!”王英彩加快缝完最后两针,咬断线头将工服扔给王有根。说:“自己玩儿吧,闺女才不跟头脑拎不清电表都不会看的人玩儿。”说完起身回了卧室。   “你妈说我头脑拎不清楚。”王有根朝瑞珑做鬼脸:“她才浑呢,上回买鸡蛋把二十块当十块给了人家,你说谁傻?”   “她傻!”瑞珑点头,和老爸一起贼贼一笑。在老妈背后搞怪,咬着雪糕夹着人字拖去集会上什么都不买地逛两圈,下雨天买来零食窝在沙发里看警匪片。这么多年,要是没有老爸,谁陪自己做这些?瑞珑知道什么是感恩。   亲奶奶去世时瑞珑很伤心,半年都没缓过来劲儿。妈妈给她说,我五岁没了妈又怎样,你爷爷(老王头)在我十岁的时候抛下一家老小又结婚了又怎么样。你爸二十六岁就没了又怎样。没了妈我还不是长这么大!没了爹我也照常上学上班结婚成家!你爸没了,我照样活!你记着,这世上没有谁是离开谁就过不成的,有的话只是因为不够坚强。   收拾好回屋,择良在老王头亲手做的小木床上睡得香。突然想起来孙祐宁了。瑞珑翻出手机,给一个多月没联系过的人发了个短信。   “你睡觉打呼噜放屁说梦话么,你脚臭么?”       ☆、梦中不见谢桥   仕途颇顺。从军校到部队,他不信这里面没有父亲的功劳!升职之事是去年十月份才有的动静而刚出年任命就下来,任谁看了都不信。肩章上多出一颗星。孙祐宁的神情依旧严肃而平静。   “报告!”列兵响亮的声音拉回他几欲飘走的思绪。在他点头后列兵抱着一摞文件进来。“报告孙团,这是要给分区的批复,下午四点前要送往团长处。”   “嗯。”他起身从列兵怀里接过东西,说:“下午三点去路阔那里取。”   最近太忙。去年九月份入伍的新兵要先进行个选拔赛,选出的合格的人会被送去特战区集训。事情说着简单,干起来能把人忙得头昏脑胀摸不着北。新兵下连队后部队军事装备不够用。向上递交的补充装甲车的申请一次次被各种理由驳回。资金不够,没有时间,人员不足甚至是几年前国家颁布的裁军令都被搬出来!   他娘的装甲部队没有装甲车还叫什么装甲部队,都去当步兵得了!负责扩充装备的人包括孙祐宁在内,都憋了一肚子火儿。   国家去年八月为招兵补充拨下来的钱只买了军需就用完了?饭局一个接一个去的时候就又有时间了?太多问题,他们这些中层的人,不敢问,也不能问。   不说了。就连自己这里也不全然是一潭清水呢。眉心疼得突突直跳。昨天下午还在首都开会,晚上参加部队为他们赴都的人办的接风宴。折腾到快凌晨。回到团部,有人连夜把一些要他交接的工作文件送来。凌晨五点,天光未亮,他又被通知得代表团长去参加一个突击的十公里越野。走完场面他就回来。战斗服上蒙着层明显的灰尘,拍都拍不掉。走到更衣柜前换衣服,外套上的腰带刚取下列兵就送来文件。现在是晌午九点二十二,收拾一下睡一觉是必须的。   新官上任三把火,把把火都烧在他自己身上。为什么总是有人忽视他的努力奋斗只把目光盯在他退了役的父亲身上!名誉,奖章……什么都要和父亲扯上关系!怎么都摆脱不了!烦透了,真的是烦透了!   回去给手机充上电。洗完澡出来看到了瑞珑的短信。时间是昨天夜里十点多,那时他在饭局上应付领导。呵,这问的都是什么呀。衣帽镜里照出他松展开来的眉心与微扬的嘴角。   “有个不错的消息。择良爸的肩章从两毛二换成了两毛三。刚训练完脚会臭,洗了澡就好,平时也不臭。放屁是人体正常的机理现象。但我不知道我睡觉打呼噜不打说梦话不说。”   手机振动一下。瑞珑滑开屏幕,这条没看完,后面又来一条。这是孙祐宁发的?瑞珑难以相信那个鲜有笑容的人说这么多话。点开第二条,她噗嗤笑了。   “另,两毛二为两杠两星,两毛三是两杠三星。”   没错,是孙祐宁发来的。   有人来结账。瑞珑放下手机直接从桌面上拿起商品去扫描。提示音“滴”地响起的同时轻浅质醇的声音从她头顶处传来。“下班一起坐会儿。”   韩 正 磊!   平静无澜的水面被打进一片瓦片,水面激起层层水波,又晕开圈圈涟漪。   “……一共一百零一。” 瑞珑拿袋子给走到另一侧的人装东西,问:“刷卡还是现金?有积分卡没有?”   韩 正 磊从身上摸出一百零五块给她。“有事儿找你。”   这个时间点儿食品区没什么人。不远处的一堆打折商品前站着位七十岁左右的阿婆在打量眼前的鲜奶。贴在那上面的“7.5折”十分醒目。   瑞珑抬眼看他。脸色正常,表情正常,眸子藏在镜片后面有些看不真切。隐隐约约有着她的倒影。“啥事。”   他点头到:“明德要出一本书,作者叫‘不才人’。”   “哪本儿?”瑞珑突然笑了,大大的笑隐藏下不安与惊讶。摆手。“去,瞎说什么呢,你要给出钱啊,还出版,你买呀?反正我不买。”   “《当归》”他逐一回答:“没瞎说。某种意义上出版费的确是我出的。你不用买,等出版了公司会给你送样册和纪念版的。”   正不知该说什么,那位阿婆提着箱鲜奶过来结账。   “二十六块。有积分卡么?”瑞珑机械地重复每天都会说无数遍的话。   阿婆抬眼瞅穿着灰色呢子大衣的男人。“愣啥,我没装钱。”   这回该瑞珑愣了。愣愣地接过韩 正 磊递来的钱,愣愣地将目光在那二人间打个来回。   “我妈。”男人说着拎起东西。“一会儿把地址发给你,你到时间过来。”话毕,男人转身离开。阿婆惊讶地看眼儿子,好奇地看眼瑞珑,再看眼瑞珑,摇摇头,离开。   为等母亲,也为等心上的钝痛过去,韩 正 磊的脚步放的很慢。   自己这一路过来。多少艰辛,多少痛苦,多少坎坷……无论多怎样,没人在意,你若说出来苦楚,别人只会视你无病 呻 吟。他们只看你的房子、车子、年薪、福利……你越诉苦,他们越认为你贪得无厌……有时候梦想和理想总会很矛盾,越是向往越是想要隐藏,越是成熟越是渺茫。好在有她的鼓励、开导、陪伴!此生遇见为己之幸,能得她话语相伴,他言语难表,话意有恩。   可是不对,一切都不对!   直到那个领着个男孩儿的男人出现,他韩 正 磊找到了合适的话来形容。   谁翻乐府凄凉曲,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   不知何事萦怀抱,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也何曾到谢桥。       ☆、你会担心么   高档的咖啡馆里有着让人不忍触碰的静谧。韩 正 磊坐在靠窗的地方,双手环胸侧头看着窗外的风景。   窗外有什么呢。人间四月天。   瑞珑身上穿着的是大学时买的衣服。走进来,与这里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像电视或小说里的场景,有服务生上前来。瑞珑不敢四下张望,喏声说,我找韩 正 磊。   被带到他面前,有服务生跟在她身后端来热牛奶。   “哇。”瑞珑山炮儿一样惊奇到:“咖啡店还买牛奶,啧,跟着老大混就是有前途!”   “孩子呢。”韩 正 磊动动身子坐好,推了一下眼镜。“第一次见面时情况不允许,我给他买了见面礼补上。”   瑞珑扬眉,探头探脑地往他那边瞧。“在学校。下午放学才回来……见面礼呢?”   三句话不离本性。她的关注点永远是你猜不到的。韩 正 磊无奈地咧咧嘴角。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张 银 行卡。“不多,表示一下我这大舅舅的心意。”   瑞珑嘬一口牛奶。“这倒不用,他用不着,你不如给他买成玩具车,最好是能变成机器人的……算了,有人给他买了好多……”   有人……韩 正 磊的眸子暗了暗。眼前人的长相要比年龄小,像未毕业的大学生。她领着孩子估计会被当成姐弟俩。把左手边座椅上的合同给她。“看看,要不要出版成实体书,你决定,我尊重你的意见。”   接过合同。瑞珑沉默了会儿,问:“实体书出版比在网上要挣钱吧。”   男人点头又摇头。“那得看你遇到的是什么样的东家。”   “签在哪儿?”她从包里翻出随身带的笔乐呵呵地问。韩 正 磊眯了一下眼睛。将合同翻开指出要她签名的几处:“不仔细看看合同?”   “从南京到北京,卖家总比买家精。”瑞珑仔细地签名。“再说,老大你亲自来找我,别说是一本《当归》就是把我写的全让你签去小弟也得听话啊呐……不过你可不能让我吃亏,我得赚钱吧,得过日子得养活孩子呀。”   他收起签好的合同,说,不会,我是你大哥,罩着你是我的责任。话毕,一时无语,罩着瑞珑的责任啊,是那个人担的,和他韩 正 磊没关系了。   “对了。”瑞珑拘束地将目光投在窗户上:“你大忙人这个时间怎么在这儿?不应该在你的地盘上挥斥方遒么。”   韩 正 磊短促一笑回身靠进座椅。“挥斥什么方遒……国家想在这里买走一块属于明德的地产,我来谈合同。”   正在喝牛奶的人状似无意地瞥他一眼。“跟国家做生意?你老板够牛,没听说过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么,啧啧,怪不得要找你来给他擦屁股呢,胆子都大到这程度,够豪气……”   手机震动打断她的话。是择良班主任。孩子玩儿滑梯时摔了。   ……   缝针时都没吭气儿的孩子在看到妈妈后失声大哭。班主任余老师一时手足无措。   “真是对不起,择良妈妈……”余老师不到二十五岁,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自己也红了眼眶。瑞珑抱着儿子边安慰余老师。   治疗室外。年轻男人向送瑞珑来的韩 正 磊道歉。“孙先生,真是对不住哇,你看都是小孩子,玩玩闹闹的一不留神就碰到你家孩子,好在孩子没事,医药费我们出,你看行不?”   韩 正 磊推了一下眼睛。“不好意思,我姓韩,是……孩子的舅舅。”   “他爸呢?”年轻女人一把拉过丈夫,耳环上的金属从韩 正 磊的眼镜片上反出光泽:“我们得跟他爸照面。”   “孩子妈妈在那边。”韩 正 磊朝治疗室抬下巴。“你可以找她谈。”   年轻女人拦着年轻男人,姿态傲慢,嗓音尖锐:“她个女人家做得了什么主,小孩儿撞的是脑袋,这得当面说清楚不然以后有什么可与我们无关。孩子爸爸呢,让他来!不是真的像我儿子说的你家外甥没有爸吧,那这就得另说了,医药费我们没错就不会出一分钱!”   “家属请安静。这里是医院!”有路过的护士维持场面。“你们有事请私下聊。”   韩 正 磊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成拳又松开。她在哄着哭泣的孩子,安慰自责的老师。应该没听到。   “好。”韩 正 磊点头,掏出手机拨出个号码,点开免提。   “你好,这里是****部队1604团团部。”手机里传出几近机械的男声。手机伸在年轻夫妇与自己之间。韩 正 磊说:“我是明德企业的韩 正 磊,帮忙接你们孙祐宁上校。”   话语间,韩 正 磊没放过那对夫妇脸上的丝毫变化。   “抱歉韩总。”手机里几秒后传来回复:“孙团长在开会,结束后我帮你转达。”   他韩 正 磊可不是什么温和如玉谦谦君子。被人打了而不讨回来绝不是他韩 正 磊的风格。收起手机。轻浅一笑若春风十里:“不好意思二位。孩子爸在忙。你们知道的,最近时局有些紧俏,当兵的都得握紧了枪杆儿。至于孩子的医药费,挂我账上,值不了几个零头,孩子二舅也在医院工作,一会儿让他来看看就行。”   年轻女人的心思千回百转。孙择良这孩子到底什么来头?未待她想明白,一个男医生手里握着白大褂风风火火过来。“小五,怎么了?我这儿刚下手术台,谁磕脑袋了,咱外甥?哪儿呢,我看看……”   韩 正 磊朝年轻夫妇颔首,领“孩子二舅”进了治疗室。   待瑞珑抱着孩子出来,看到的是两张歉意十足的面孔。   韩 正 磊在心里无奈一笑。社会就是这样,抛开弱肉强食一说,人都会在比自己强大的人面前有意无意地露出卑谄的一面,或讨好或惧怕。   回到家是下午四点多。   “妈妈你去上班吧。” 择良小大人似的说:“我快好了。就是困,睡一觉就好,等你晚上回来我就好啦。”   “没关系,妈妈请假了,陪你好不好?”瑞珑停好电瓶车抱择良进屋。   爸妈干活没回来,祖父在屋里听戏。   瑞珑把择良放到沙发上,推开老王头的屋门,呛鼻的烟味儿扑面而来。“爷,你起来一下。”瑞珑说着进去打开窗户。   “嗯?你说啥?”老王头并不聋,只是习惯性地让人把话说两遍。遇到不想做的事他会让你说第三遍。还好,一听是择良摔裂了眉骨他立马从床上下来跑到客厅看孩子。   “我去给你拿些钱,你去得喜叔家买两斤排骨再订一个月牛奶。”瑞珑说着去外套口袋里摸钱。   被老王头拦下。“不用不用,早上在胡同 口 交电费得喜娘向我借了一百块呢,我找得喜就行。”   “又交电 费啊。”瑞珑倒口水喝,又喂择良,择良摆手只表示困。   “那可不,上月咱家跟漏电了一样竟然交了一百九!”老王头说着出门。   ……   “妈妈。”择良躺在床上小声地问:“大姥爷家有三舅舅,三姥爷家有四舅舅,大姑姥姥家有大舅舅,二姑姥姥家有二舅舅和小舅舅。姨姥姥家有诚舅舅。今天的两个舅舅是哪里的舅舅啊?”   吃惊于儿子的记忆力理解力之余,瑞珑摸摸儿子滑嫩的小脸蛋。“那个戴眼镜开车送咱们去找妈妈的电瓶车的是磊舅舅,是妈妈的朋友,医生舅舅是磊舅舅的哥哥。”   “哇,妈妈,医生舅舅超厉害!”择良一脸的激动:“他就咔咔摸摸,我的头就不疼啦!我长大了也要当医生舅舅那么厉害的医生,妈妈!”   医生啊!她曾经追求了八年而未追到的梦。瑞珑无声地笑了,儿子要立志成为医生!这是上天要替她圆梦么?   “儿子乖,睡吧,妈妈陪你。”   下午,医院治疗室外的对话瑞珑是听见了的。女人高傲的挑衅,男人藏而不漏的回击。她王瑞珑何德何能,在遇到难事儿时竟有人这样帮她!她该怎样感谢这个人呢?   “你们明德旗下出版有期刊、杂志。我每个月都向你们那里投稿以表对老大你的支持!”   翻出他给她发短信的号码。瑞珑发了这样一条短信给他。不是说不再联系么,怎么会又到这一步。或许不欠人情账会更好些。   “择良今天把眉骨摔裂了,缝了三针。我朋友帮了忙,我会感谢人家的。你不用担心。”   想了想还是同样用短信通知了孙祐宁。可是又觉得“你不用担心”五个字是多余的。孙祐宁,你会担心什么吗?不管了,先去做饭吧,还炖着排骨呢……    ☆、一世长安愿   重复的日子一个叠着一个。择良总是比别人家的孩子好养活。自己家的问题还是一个接一个的。身上的衣服从冬袄到春衫再到夏装。这天下午快到下班时,刘珊来超市找瑞珑。   “陪我喝点儿吧。”平日里元气十足的可爱姑娘像被人抽去了元神,木木呆呆。   两个女人晚上出去吃饭,为了安全起见,就奢华地在御都要了个包间。十个下酒菜,一瓶白酒十二瓶啤酒。看着桌子上的东西与一言不发只是咚咚咚的灌自己酒的人,瑞珑似乎猜到了什么。   “孩子呢。”刘珊半垂着眼皮,脸颊开始泛红。吞吞吐吐,意不在此。“六七岁?不是你的,你先生的?前妻?私生?怎么处的那么好呢……”   对于瑞珑的现状,没问过不代表不想知道。   “领养的。”瑞珑并不拦着大珊大口喝酒,自己也开了一瓶。“助养了快六年,结婚了就领养了来……一个可怜的孩子……唯愿他来世能遇到个好父母。”   “今生遇见你,也是他的幸运。”话语间,刘珊打开了那瓶白酒。   瑞珑用筷子夹了个小菜饼塞到刘珊嘴里。说,因着他,我们才结的婚,无论怎样,都是我要感谢孩子……他给我们一家带来不少快乐呢……你呢,心里有事儿吧,跟何子轮说开了?可他不同意?   “是说开了,是不同意……”刘珊就着酒咽下嘴里的东西,似乎是因为酒太辣而带上了哭腔:“不过不是何子轮……”   “我知道。”以前聊天时大珊说她喜欢何子轮,瑞珑是存了想法的。   是韩 正 磊。   “我二十六了二瑞……”刘珊终于忍不住,眼泪像坏掉的水龙头,大串大串地往下掉:“毕了业我就在明德研制化妆品……总经理直接负责科研部,他任职第一天我就见到了他……可是他从没主动跟我说一句话,连个简简单单的招呼都没有……都是我主动的,联系他,和他说话……”   我明白那种感受。因为我也曾是这样,这样地将自己低到尘埃里。瑞珑点头给她递纸巾。   “我是独生女你知道,我学历高工作稳定,收入高,待遇好……可是,你看……”刘珊熟练地从左耳后摸出一撮白发。“可是我有这么一撮这个,个子不高,身材不好……配不上……是真的配不上他,他拒绝,意料之中。可是,不甘心……我小心翼翼地藏了九年……父母从不催我成家,可每看见他们抱着邻居家的孩子逗笑的时候,瑞你知道不,我这心里就像有根绣花针在一针针地扎,密密麻麻给我扎得喘不上气……”   那该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就像游泳时被困在了水里。抬头看得到水面上夺目的明亮可就是出不来。无论是如何挣扎。会渐渐失去力气。憋着的最后一口气一点点从身上流失。五脏六腑都被挤压着以期待能挤出些氧气。头开始感到昏沉,最后一眼,在岸上的明亮里看见了他。   一切归于黑暗。   那位住在他心里的姑娘,你看你多幸福。有这样一个男人,在这样地等着你。   ……   这是谁的地盘?韩 正 磊的。找谁来放血出气?找韩 正 磊。于是乎,当韩 正 磊驱车赶到酒店。看到的便是一楼东厅休息区的沙发上没样没相地倒着的两个人。   值班经理领着两个人追上直奔那二人面前的韩 正 磊。“韩总,这两位客人消费过后要求把费用挂您账上。其中一个给了我们一个手机号,我们联系过了,目前还没等到联系的人来。”   “我就是。”韩 正 磊叹口气掏出身份证给经理:“费用就记我账上。开一间行政套房,找人来帮忙弄上去。”   按正规流程走。韩 正 磊找来人帮忙弄好醉得一塌糊涂的刘珊。倒了杯水放到瑞珑面前:“喝点儿吧。”   “嗯。”瑞珑的酒量还行,强打起精神就清醒一半:“老大,她给你把话撂了。”   韩 正 磊点头。坐到她对面的沙发上,一言不发。   “知道……”瑞珑双手捂住脸深出一口气:“唔……”   知道?二瑞,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当你视为好朋友的人突然告诉你她喜欢你时你无尽的尴尬,你不知道拒绝一个人时你需要怎样的勇气,你不知道,拒绝一个人要比被一个人拒绝更难受。可能你会觉得这样的我矫情自私,可是二瑞……   “我知道你心里的……”瑞珑整个身子笼在昏黄的灯光里:“是范越吧。” 我也知道拒绝大珊你有多为难。因为你是个好人,周全有礼的好人。“大珊等你九年,你等范越九年,目前看来暂时是你输了。”借着酒劲瑞珑想到啥说啥:“九年前咱们都才十六七岁,你确定你的喜欢是现在的喜欢?毕竟这么多年来咱们都,在变……又或许,你喜欢的,只不过是自己的想象……冷静点,日子还得踏实地过……”   “二瑞。”他打断她,不想让她再说下去。“说别人,你呢?”   我?因为现实。   “也傻乎乎地等了好多年,不敢给他说,呵。”声音带上几分无谓与不自意的苦涩,怎么说呢。“你看我哈,又丑又矮,脑子不灵光,家庭条件又不是太好,配不上人家,这种事,绝不是两个人觉得合适了就可以的,这还是两个家庭的嗝……没有什么爱情的,要是两个人能受得了对方,那就凑和着一起过呗……”   韩 正 磊的眸子暗了又暗。仿若思考了很久,说:“或许……是那个人配不上你。”   或许,他们都是自卑的人。自卑于身高,自卑于长相,自卑于才能等等之类。但是,上帝给每个人都安排有个模子,待他们出生,上帝就打碎了这个模子,让每一个人都成为独一无二。   ……   “是……没有你们的好看哈。”男人把照片接回去:“我看挺好的……”   男人声音刚落,一群男人便端着酒杯哄起酒来。分区基地规模初成。等到今年国庆过后就能带兵入驻,说句不能听的,大朝称臣不如小国为君。虽然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可若真是分驻基地,一些浑水,他们就能不趟。老天爷长着眼呢,谁不怕遭报应!!   韩 正 磊也没想到下来时遇到孙祐宁!   毕竟因为生意而打过交道。打个招呼在所难免。想给他说瑞珑也在,韩 正 磊抿了抿嘴终是没说什么。到底是人家两口子的事。   “这他妈的叫个什么事二瑞唔……呜呜……”   韩 正 磊走后,刘珊抱着被子失声痛哭。   窗户外,星沉月朗。   生活是平凡的,也是狗血的。早知道他心里装着个人,自己还是不甘心地在他那颗善良的心门外,一站数年。与刘珊,同病相怜。   他是个很好的人。瑞珑因为家庭关系从未接触过什么异性。是他,他教给她,莫听闲言莫论人非。他教给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观点,遇到与自己不同的,不要尝试着强加自己的认知给别人。他教给她,做人做事凡都要静,静静地来去,静静地付出、收获,切忌喧哗。他教给她,任何一颗卑微的心都应得到最大的尊重……   万种愁概因执念在心头。   自己喜欢上的,真是韩 正 磊这个人么?无论是与不是,都没有深究的意义了。自己结婚了,而他也向范越求婚了。不是么。   你已是鲜衣怒马人,我许你有良卿伴赏尘世繁华。惟愿,一世长安。 ☆、落凡成人   刚上大学时,雄心勃勃。要得奖学金,要修双学位,要考研读博,要去更高一层深造。瑞珑是个有心的人,事实却不准许。祖父时不时头晕难受却一直查不出病因。爸爸一直没有固定收入还小病小灾不断。一家子全靠妈妈那点连个人所得税都不用缴的工资养活。再供养她一个二十四岁的大学生,该是有多难!于是,大学毕业就出来工作。   担心女儿被骗,担心女儿会受人欺负,担心女儿陷入传销……担心的太多太多,王英彩恨不得永远把女儿栓在身边。可是女儿是个独立的个体,她有她的世界,能帮的不过是托关系给她找份合适的工作。   “别写了。整天写写画画,从初中到现在浪费多少纸笔也没见你弄出点啥来!”王英彩时常这样说。但也知道女儿就是用写出来的东西助养了择良六年。   自己的一生可谓是不幸的。便把所有的祝福全给女儿。从不要求她可以大富大贵,只愿她平安稳定。王英彩看着女婿小心翼翼地把女儿抱进来既吃惊又担心:“这是怎么了?”   “没事。她和她高中朋友聚会,喝了点儿酒。”孙祐宁在岳母的帮助下把睡得死沉死沉的人放到床上。   王英彩给女儿掖被子时闻到了孙祐宁身上的味道。大嗓门儿地说:“你也喝了吧!去,上楼上冲个澡……”说着拉开衣柜取出条黑色短裤:“瑞珑刚出春时买的,一会儿下来脏衣服扔廊下的盆儿里,妈给你去弄些消食的。”   “我……”孙祐宁接过短裤,叫住已经迈开步子准备出去的王英彩,动了动喉结,说:“不饿的。”   王英彩摇头。“外面的东西都不干净,就弄点儿酸汤你消消酒气,她醒了也跟着喝点儿。你喝不完的就下了面条等她爸回来吃夜宵。”   看着话音未落人已出去的岳母。孙祐宁握了握手里的短裤。布料不错,软软的。   孙祐宁喝了半碗酸汤,用岳母刚买回来的牙刷刷了牙。来客厅看儿子。择良在客厅一角的小床上睡。小夏凉被早被他踢到地上,还好他的肚子上裹着东西。过去拾起被子给儿子盖好,轻手轻脚地看了他眉骨处留下的粉嫩疤痕,孙祐宁出了客厅。   王英彩在院子里洗衣服,当然包括孙祐宁刚换下来的。孙祐宁抿抿嘴,还好自己车上带有换洗的内裤,还好自己刚才把换下来的内裤洗了……   “回屋睡吧。”王英彩唰唰地揉洗着衣服。“对了,你屋里最左边柜子里还有一床凉被,空调开到夜里十二点就关了。要还是嫌热就开窗户,不是妈太小气,瑞珑睡相不好老是着凉……行,你回去睡吧。”   “嗯。”孙祐宁点头回屋。王英彩回头看了女婿一眼。高高的个子,利利索索,只穿了条短裤没穿上衣,没有大块头的肌肉也并非大腹便便。多好。   瑞珑被窗户外的虫鸣鸟叫吵醒时窗户外还没有街坊们的聊天声,估计还不到五点半。抬手抹一把脸,耳边却突然响起一道熟悉又陌生的沙哑。“真的醒了吧,难受不?”   这回是真的清醒了。   几乎是神经质地,她从床上弹坐起来,结结巴巴:“你,你不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男人也坐起来。凉被从身上滑到腰腹间。抿抿嘴:“夏季大练兵结束,我轮休八天。”顿了顿又补充说:“今年的新兵入伍下连队后,我们部队就搬来这边了。”   “泰桓山?”瑞珑边说着边往床尾缩去:“出年才听说盖了什么训练场,是你们部队的?”   孙祐宁点头,又躺回去。长长舒口气,闭上眼。“时间还早,我再睡一会儿,七点叫我。”   瑞珑木木的点头。睡衣先不换,等他起了再说。她拖着拖鞋窜出卧室。太可怕了。   “爸爸,七点了。”择良站在大床边一手拿着半个肉包子一手拍拍爸爸的胳膊:“妈妈让我叫你起床。”   瑞珑正埋头吃饭,屋帘响动,她抬头,孙祐宁抱着择良进来。   “起了?”王英彩把鸡蛋羹盛好放到饭桌上,对女婿说:“洗脸吃饭。我去叫你爷吃饭。”   怀里抱着儿子,面前坐着妻子,做熟的饭,普通的家。有股热流慢慢聚到心口,又缓缓散开。孙祐宁说不清这是种什么感觉。   “你快下来吃饭。”瑞珑嘴里嚼着东西催促儿子:“一会儿校车该到了,快点儿的……”   ……   “择良,姥爷呢。”孙祐宁喝口粥随口问。掰着馍的老王头哼唧到:“不用管他,你吃饭吧。”   “六点半就去干活了。”王英彩夹着菜说:“跟村里人打小工呢,早上六点半走晚上七点回。”   “爸爸我要吃这个。”择良用筷子指指凉拌黄瓜。王英彩把一盘菜都放到外孙面前。   瑞珑白儿子一眼。回过头跟王英彩说。“妈你别理他,跟他爸撒娇呢。”   择良回妈妈以鬼脸。继续摇孙祐宁的胳膊。“爸爸我要吃炒土豆……”   今天是周五。好巧不巧。择良明天期末考试。校车停好,小孩子们排着队上车。择良挂在孙祐宁身上,搂着他脖子不松手:“爸爸,我要是考了三百分你要给我买装甲车!”孙祐宁等小孩子全上去完,长腿一迈,将儿子直接放到校车门里面。眉眼褪去往日的凌厉,显尽柔和。“好啊,没考三百分爸爸也给买,要是考了三百分,爸爸带你去开真正的装甲车!”   “我要开可以咚咚咚的发射大炮的那种!”择良松开爸爸,欢呼雀跃。随车老师过来牵住择良的手。“好了,择良,跟爸爸再见,回去坐好,我们要出发喽。”   择良最自豪的时候就是爸爸在的时候。   “哇,孙择良,他就是你的帅气爸爸呀,真帅!”   “孙择良,你爸爸真的能带你去开装甲车?骗人的吧,你家连小汽车都没有呢!”   “我奶奶说,说择良的爸爸是军人叔叔,不会骗人的。”   孙择良点头。前院儿家的赵家欣小胖妹,鼻涕妞,平时没白罩着她……   孙祐宁刚进家门就看见瑞珑在推电瓶车。她抬头。“送走了?”   “嗯。”他点头。   “我妈上班去了,我爷去菜园子给菜浇水,我去上班。餐桌抽屉里有大门钥匙,你出去了记得锁门……对了,那个我妈问,什么时候有空,见见你家里人。”说完,她径直骑车出门。   上个月电话联系时,父母还在新加坡。战宁和士宁该放暑假了吧。孙祐宁挠挠眉梢,眯了眯眼。   对门儿家的红霞婶儿来叫门时孙祐宁正在扫院子。   “正好你来帮忙,我还担心你家没人呢。”红霞说着带孙祐宁去自己家的粮库,有个小姑娘蹲在那里捡麦粒。   “帆,这就是择良爸爸。”红霞介绍了一句,又给孙祐宁说:“你看,我就是挪袋麦子下来去磨面粉,结果一下子滑下来四袋,我和帆帆抬不动,你帮婶儿给放上去。”   最后,把掉下来的一百公斤装的三袋麦子摞上去,又扛出来一袋给放到停在大门口的电动三轮车上。孙祐宁身上蹭上灰尘。   “去那儿洗手。”红霞很感谢,瑞珑女婿话不多,却能让接触他的人感受到他的热情。招呼小女儿道:“帆帆,给你瑞珑姐夫端西瓜吃。”   孙祐宁甩甩手上的水渍。说:“不用麻烦,我得出去躺,这就走呢。”胡同口早传来路阔车子的引擎声。   “那行。”红霞就喜欢和实诚人打交道:“晚上我大闺女李暖晨带男朋友回来,你和瑞珑一起带孩子一块儿过来吃饭,一是一起吃个饭,二是给你暖晨妹子坐个场子。我也没儿子,就怕暖晨将来嫁过去了会受欺负……”   “姐夫,水果。”李帆很快地端水果出来。孙祐宁点头,伸手拿了个粉粉的桃子:“行,我们晚上过来。”   上了车,孙祐宁把桃子扔给主动让出驾驶座儿的路阔。路阔习惯性地开始嘻笑:“呦,今天还赏桃子吃啊。”说着觉得不对,眉头又皱了皱:“哎呦老大呀,不是二瑞让你给我捎桃子吃你就只给我拿了一个吧,老大!”   “不是。”话语间,车子发动。“邻居家小妹给的。”面无表情的男人转动方向盘,熟练地把车打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弯,平稳地将车子开走。   瑞珑的家有着孙祐宁从未感受到过的东西,说不清楚那是什么。以前,无论是在军区大院还是在部队的住处,亦或是在羽竹苑,他从来回去,都是一室清冷。   呵,现在,他开始期待着下午回来踏进家门的时刻了。   路阔啃着水灵灵的大甜桃子,偷瞄一眼老大,哎,这就是结了婚的人。老大这个冷冰冰的天界之神落去人间成为凡子,啧啧啧啧,你看,老大都没有绷着脸!嗯,他身上开始有人间烟火的味道了。    ☆、唯不明白是罢休   “老红霞可真会办事,平白无故叫你们去吃饭啊。”王英彩听了女儿转述的话后这样说:“她没有儿子但有亲侄子啊,李甲不是在家吗,干嘛还叫你们去!”   “一起吃个饭嘛。”瑞珑靠在餐桌一角看着在切菜的妈妈。“再说,这么多年我在暖晨家白吃白喝的次数还少呐,这回不白吃,孙先生说他回来了买东西。”   孙祐宁进来时正听见瑞珑的话。   一瓶价格适中的酒,一只烧鸡,几种果蔬。孙祐宁把这些放在餐椅上,将另一只手里的东西给瑞珑:“这些放冰箱里吧。”   “嗤嗤……”芹菜被丢进油锅里发出响声。抽油烟机也混杂着响起。顷刻间,菜香溢满厨房。芹菜炒肉丝,择良爱吃的。   李帆回来时正好接着下了校车的择良和前院儿家的赵家欣。   “那,妈,我们去了。”瑞珑没让择良取下书包。孙祐宁提了东西,领着儿子去了对门家。   李帆爸李国利是出了名儿的好脾气、实在人。迎下孙祐宁的东西,与孙祐宁握手,将一家三口外带赵家欣一起请进客厅。   现在是下午五点多,暖晨说是六点半回来。   瑞珑和李帆在厨房帮忙,李国利同孙祐宁在客厅闲聊。孙择良和赵家欣坐在地上看动画片。   晚上七点十五,王有根准时到家。家门口停着两辆车。黑色的是自己家的,白色的是谁开的?   进屋,只有老英彩一个人在厨房吃饭。王有根里外瞅瞅问:“人呢?我外孙呢?去哪儿啦?”王英彩边看手机,回说,一家子在红霞家吃饭玩儿呢,今天暖晨带男朋友回来,咱爹不是在街上凉快呢吧,你回来时没看见?   “没。”王有根摇头,又让老英彩给他拿了干净衣服上楼洗澡去……   对门家里灯火通明,欢声笑语。王有根忍不住端着饭碗起身。“去哪儿?”被王英彩拦住:“你可别去对门儿啊,孩子们在那儿玩儿,一会儿就回来,你去凑啥热闹,坐下吃饭!”   王有根朝她挤眼。“那我去院子里吃不行呐。”   “行行行。”王英彩点头。“你就喂蚊子去吧……”   ……   暖晨男朋友开车来的。被打开的酒只有李国利和孙祐宁一人喝了一盅。两个小孩子吵吵闹闹很热闹。   “当兵的也能喝酒?”暖晨男朋友很好奇:“我一个当兵的朋友说部队里对这些管的可严。”孙祐宁闻言放下筷子,眼睛时不时瞄着围着餐桌跑的择良,说:“对于普通的服役人员的规定是不能吸烟喝酒,士官及士官之上的,看个人爱好。”   ……   吃吃喝喝到晚上九点多。暖晨男朋友离开。赵家小姑娘却揪着择良的衣角不松手,喊着要跟择良哥哥一起睡。   择良搂着爸爸的长腿,低声呢喃:“爸爸……”   最后的结束是以赵家奶奶强行抱走小孙女告终。   瑞珑从早上就开始思考的问题由于择良的介入而轻松解决。王英彩哄着择良想让他自己睡。择良死活要和爸爸一起睡。   “我睡客厅!” 瑞珑自告奋勇。   王英彩白她一眼。“你那张床两米宽不能躺下你?回你屋睡去!”   ……   半趴在爸爸身上的择良已睡着。孙祐宁打个哈欠把儿子在中间放好。瑞珑还在电脑前敲键盘。   “快十一点了,睡吧。”孙祐宁躺下去关掉大灯。瑞珑这时收到一封邮件。   爬到床里侧躺好。与他之间安全地隔着儿子。   “给你讲个有点乱的故事吧。”她的声音只容他听到。她脑子里一片混乱,看完那封邮件,一些情绪就一下子积到那里,若不说出来可能会憋疯她。“我和刘珊是高中认识的。她是个活泼、热心而且善良的姑娘。唔……她喜欢我另一个朋友,叫韩 正 磊。有大概八 九年了吧,怎么说呢……韩老大是个很好的人……我有一个不错的朋友叫范越,我们是那种不会想起也从不会忘记的关系……”   她东一句西一句地说了半个小时,不知道说完没有,反正把自己说睡着了。   黑暗里,孙祐宁伸手抚上那张还没他的手掌大的脸。你收到刘珊的结婚请帖了吧。她的结婚对象是同村的路阔,小傻子,你和刘珊喜欢韩总,韩总心系范越,不乱,一点儿也不乱。   刚知道她仍旧挂念着韩 正 磊时孙祐宁是无所谓的,只是觉得这真是个傻姑娘。   早上五点起床,跑步一个小时,回来冲个澡收拾收拾。六点半叫择良起床,再带他出去锻炼半个小时。之后时间自由。下午四点半开车送他去学习打羽毛球,六点半接他回来。这样的日子,孙祐宁以前从未敢想过。   至于瑞珑,更是觉得一切都不真实。孙先生年假结束回部队,再回来是半年后。期间虽然择良经常和他视频聊天,但瑞珑是很少出现在视频里的。与过年时比,他黑了不少,声音也是沙哑了几分。她趁着孙先生午睡偷看人家,嗯,这个人,长得不错。   心脏不知怎么了,咚咚咚猛地跳了几下,瑞珑扬眉,蹑手蹑脚地离开。   关门声轻微地响起。孙祐宁睁开眼。没关系,有的是时间。你守了韩 正 磊六七年,我孙祐宁也能等,哪怕也是六七年。   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结婚之前,他对另一半是没有任何要求的,只要同意和他结婚并且婚后不会做什么太出格的事,任她要如何,他都是不在乎的。因为早就决定要将这一生都交给部队。那是个值得付出一切包括生命的地方。保家卫国说的太空太大。每个军人都有自己的情怀。握着钢枪站在哨塔上远看万家灯火,安静祥和,最美不过如此。   现在,身处这安静祥和中,竟是另有一番心境。   岳父岳母经常因一些琐碎的小事吵嘴,吵完了日子还是照常过。儿子经常会调皮捣蛋,把他妈妈气的追着他满院子跑。追上了拍打两巴掌,打完了还是亲亲乖儿子。儿子妈妈经常迷迷糊糊,还好大事上知道问他的意见……所有的所有,他孙祐宁长这么大,从未亲身体验过。   雪盈。你看,我的日子过得也是这样好呢。本以为那以后会孤老军营。结了婚后竟莫名有了牵挂。若是当初你没屈服于我父亲的钱与威势 ,我们也能过得这样好吧。   择良有太多事不明白,为什么赵家欣那么喜欢跟着自己呢?瑞珑有太多事不明白,为什么最后的结果是这样的让人意外?孙祐宁有太多事不明白……   算了,任何事情都是在暗中被安排好了的,想不明白就不想。   岁月里,万物久,唯不明白,是罢休 。    ☆、大梦起,从此离   收到刘珊的纸质请柬后没多久,被出版成实体书的《当归》的样板与纪念版从明德邮寄来。   里面还有一个银 行 卡和一封信。   书的封面是韩 正 磊选的。冬天那种似冻非冻的灰蒙湖面与一色的远天相接。一根洁白的羽毛从远处飘来。右上角的地方竖着用黑体行书写就“当归”二字,“归”的左下角小字写着“不才人”。   “不才人”是她被要求手写的。“当归”二字却是实打实是出自韩 正 磊 之手。呵,瑞珑可是韩老大字体修炼的见证人!他从高中开始练字。课余时间他练字时瑞珑就在旁啧嘴:“要是以后你能靠写字养活自己了你就给小弟我说一声。我就把你这些纸买了……”他练字的纸扔得到处都是。除了他自己的地方之外,瑞珑的课桌上面有,抽屉里有,甚至是书包里都有。后来,瑞珑清理旧书本时把那些值钱的纸张扔了个干净。   孙祐宁回部队,择良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着。   “你很快就能再见到爸爸了。”孙祐宁用拇指指腹拭去儿子肉嘟嘟小脸儿上的泪。“到时候爸爸带你去开装甲车。”   “嗯……很快是多快?”择良被妈妈抱着,双手搂着妈妈的脖子,侧着头把脸埋在妈妈肩头。   “六十天。”男人的话掷地有声。   对。六十天。路阔和刘珊两人的婚礼。集体的,一共五对新人。婚礼在部队举行。届时部队将对家属开放,为期两天。   平时都没有啥话要说更别提什么告别。瑞珑只是在他说过“我走了”后象征性地点头。看着黑色越野车消失在胡同口,择良从妈妈怀里滑下来,神色黯然地回了家。   晚上,心情不好的择良早早滚在大床里面睡了。瑞珑只开着盏学习灯靠坐在床头。   翻开《当归》,这次,该作回读者了。   故事是她从高三开始酝酿的。主人公的原型是她大姑妈的儿子,她大哥董晋。大哥七岁时他父母离异,他跟着妈妈过起了居无定所的生活。瑞珑的大姑母是个值得敬佩的人。婚姻生活不好便敢于同丈夫离婚自己带着孩子过。在那个年代的农村,这是个饱受非议又让人佩服的行为。   单身女人独自带着孩子生活,先不说女人要承受多大困苦。孩子也是不好过的。一天两顿饭一顿饭或者吃不饱什么的司空见惯。从二年级开始,每天自己搭公交车往返于县城的学校和市郊的家。家长会时总是主动去做一些招待家长的事,这样让自己忙着了别人就没有机会问“哎,董晋,你爸妈咋不来呢?”   直到二十三岁,其间种种酸甜苦辣不多重复。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与别人说不得。   二十三岁大学毕业直接进入实习的银行当了个业务经理。月薪两万。   二流大学里的三流专业毕业让他一直不敢停止学习。除主修的证书外还修到英、法、德、韩、西班牙六国语言的专业证书。同级学生里,混得好的,莫如他。可是,勇敢惯了。二十四岁辞去工作,用挣到的钱去意大利,澳洲玩了半年,回来休息半年。二十五岁,只身去了上海……   大哥比瑞珑大五岁,瑞珑今年二十七。大哥还一直有一份模特的兼职。别人常说,董晋没去娱乐圈真是亏了他那张脸!瑞珑听见了总是颇感自豪,因为她和大哥是长得有点像的。   大哥至今没成家。他妈妈每说起来都是有些无奈的。“你大哥哈,换女朋友就跟割韭菜一样,那是一茬儿一茬儿的。谁知道他想找啥样的……”   瑞珑似乎有些知道大哥不成家的原因。想要个安稳普通的家,可以一起过一辈子的家。心心念念但却不敢轻易触碰。她和大哥,多少有些相似的。   其实,书的末尾并圆满。最后一幕是男主人公站在高层的办公室里,透过灰蒙蒙的窗户,静静地凝视窗外的一世繁华喧嚣……   记得有位摄影师说,任何事情到最后都会有一个好的结局,如果结局不太好,那是因为一切还未结束。   高中之前,瑞珑仅仅只见过大哥两次。不擅言语的她把对大哥的祝福,全写进了书里。   ……   销量如韩 正 磊所料,和书的内容一样,温温润润,不急不躁。他十分相信,好作品是经得起时间考验的。   在瑞珑的笔下,没有大富大贵的人物,没有容颜倾城的形象,没有惊心动魄的事件,没有死去活来的爱恋。很平淡,很朴实,很细腻,跟温暖。情节里总有故事。让人相信,这就是生活,我们平凡却与众不同的生活。   作者不才人在明德出版的任何东西都要经过他的手。这是韩 正 磊卸任总经理一职的最后一个要求。   当初来明德任职他与明董有一个三年之约。明年十月一号之后,他就辞了总经理一职。仍旧为明德效力,不过是回A县。范越答应他了。他们一起,留在A县,守着父母,守着家。   明约己挽留不了。明德大改之时正 磊尽力把公司高层得罪了个遍!就算自己再怎么想留住他也不好办。御都大酒店独立于明德辖下。除了他这个董事长,谁也管不到他,那里又是他老家,嘿嘿,正 磊这坏小子……   ……   总感觉日子过得像流水,什么都不曾抓住呢它就早已经无影无踪。唯一让瑞珑看见时间的痕迹的是门廊下多出来的两条黑笔道道。   择良牙齿换得快,个子长得也快。才七岁就一米三三。现在长这么快别以后不长,像自己一样是个小矮子可就不好了。带他来了医院。   医生给他大致看了看,又打量眼瑞珑。说:“没问题。小孩儿身板儿结实,很调皮吧!”择良浅浅笑着,微微露出来他右侧刚长出一半的虎牙。医生揉揉这个小可爱的头发:“知道你爸爸的身高吗?”   “知道。”择良清脆地回答:“一米八一。”   “嚯~”医生配合着择良的骄傲,十指交叉看向瑞珑,说:“你孩子身体好,长高是好事,孩子爸都一八一呢,不用担心什么。少吃零食多喝水多运动多睡觉,身体棒着呢!”   回家的路上。瑞珑忍不住问儿子。你怎么知道你爸的身高呀?   择良站在电瓶车前面有些挡瑞珑的视线,他自顾低头玩儿着姥爷买给的魔方。“上次你给爸爸买衣服时说的,我听见了。”   夏季中旬商场里的好多东西搞活动,瑞珑给家里一人添了身儿衣服。给孙先生买了件短袖。卖家问尺寸,瑞珑不知道,就报了从路阔哪儿拐弯抹角问来的孙先生的身高。没想到儿子竟然记下来了,这臭小子,有心!   上班时听同事谈天侃地,看各色各样来往于眼前的神态各异的顾客。到家了陪儿子疯玩儿一会小会儿。吃饭时听餐桌上的家长里短谁是谁非。回卧室了和儿子一起坐着学习俩小时。明德给的□□里每月都会按时进钱,虽然不多到从没断过。自己的工作因为职员多所以干一天休息一天,工资正好照顾着家里的日常开销。这样的日子,太幸福,太不真实。   今年收玉米的时候正好赶上中秋节。王有根的活计不停工。瑞珑上班,择良放假。早上出门时王英彩交代老王头把车库里装粮食的粮袋儿收拾一下再准备些口绳以备不时之需。本来王英彩今天是放假了的,一大早接到电话说得去厂子里将一批机件临时发去日本大阪。半晌就能回来。   怕就怕她交代的事被忘了。负责收割玉米的人来瑞珑家叫门。择良闻声出来。“我我太姥爷不在家,他可能在胡同口坐。”   择良的A县方言说的已是相当顺溜。光着膀子的男人挠头,扯着大嗓门儿问择良:“英彩呢,你奶呢?车进你家地了,赶紧叫你家的人去地里,不然找你爸也行!”   择良眨眨眼:“我……这就给我姥姥打电话。”男人怔了一下,将“姥姥”这个称呼转到王英彩头上后木讷的点头。“嗯哪,给你姥儿说快点儿的,收一亩了……”   瑞珑下午回来看到的是怒目板脸的王有根和不停地打电话的妈妈。   “儿子。”进屋后坐到沙发扶手上把蜷在沙发一角的择良招呼过来。小声问:“怎么了?太姥爷去哪里了?”   择良爬过来搂住妈妈给她耳语。“太姥爷没有听姥姥的话。收割机收了地里的玉米。姥姥没来得及撒肥料。大车子把土地翻了一遍。姥爷回来吵了姥姥。姥姥吵了太姥爷。太姥爷头晕回了自己屋。妈妈……我饿了。”   瑞珑的脸不禁垮了下来。儿子话不多但从来简明扼要。他一口气说这么多,看来今天发生了不少事。   院子里响起燃油三轮车的马达声。轰鸣一阵后王英彩拖着步子进来。“经不起折腾了啊……”   择良滑下沙发跑过去给坐到凳子上的姥姥捶肩。“哎呦我的乖孙子……”王英彩疲倦的脸上堆出笑来:“别费劲,姥身上灰,别给你也沾灰了。”   “怎么了?”瑞珑说着开始去忙活做饭。把妈妈中秋节发的月饼拆开包装给择良一个。孩子捧着就去吃。   “啧!”王英彩一拍大腿:“把孩子忘了!饿一天了吧,都是姥儿不好,晚上姥给你做鸡汤面补偿一下,好不?”择良沾着嘴,可劲儿点头。   瑞珑朝爷爷卧室努嘴,小声问:“这个又是怎的了?又头晕又板脸的?”   “晕他的吧!”王英彩说话声音依旧的大,说着就来脾气。“早上出门时交代了你爷把粮包和口绳准备一下,你说这有多难?又不让他下地干活!他不收拾!吃完饭就知道坐在胡同口跟一群老婆子侃大天,前三十年后二十年,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件破事总是说不完!人家保福说车进地里人家来家里叫人可咱家就小孩儿在家,你爷在得喜家看人家打麻将呢!我接了小孩儿电话就回来,收拾了粮袋子就去地里,谁知道人家已经给咱收完全堆地头儿了。你说我一个人能怎么办?只好就地给买了,这头儿我没买完那头人家车子就开始犁地了,你说咱能因为没撒肥料就让人家停下来等咱?这要是隔过去咱就得等十天后自留地的车了。你爸那混东西回来就给我瞪眼儿,是我的错么?订好的肥料还没送来谁知道今年提前这么多天!”   “犁过地就不能撒肥料了?”瑞珑糊着白面汁问。王英彩起身给择良接热水喝。说,怎么不能撒,就是地软了撒起来不方便嘛。   瑞珑呵笑。“那我爸还发啥脾气?”   “他就是个死脑筋的混蛋,你不用理他。”王英彩闭闭眼,实在是不想多说。   饭刚做好。敞开的大门外传来汽车引擎声。择良哇地一声叫冲出厨房。果然是孙祐宁。抱着儿子进了屋,孙祐宁没站稳脚跟,王有根瞪着大眼睛黑着脸横进来。打量一眼穿着灰色迷彩训练服的女婿,招呼王英彩,粗着嗓子朝门外摆手:“走,下地。”   “天都黑了,爸。”瑞珑解下身上的围裙。“先吃饭吧,反正地都犁过一遍了。”   一听犁过了几个字,王有根仿若炸了火儿一般。眼睛瞪得更大,话语间几乎气得蹦起来。大嗓门儿在前院儿家都能听到。“早干嘛去啦!早让准备好准备好没一个人听!还该干嘛干嘛!连个地都收拾不好!老英彩从明天开始你别给我上班了就给我在家待着!养老金也不要了!我王有根不缺那几个烂钱!你上个屁班儿,这一家子都过不成,散伙散伙拆了拆了吧……”   打断王有根的是择良的哭。瑞珑从孙祐宁怀里一把抱过孩子就出去。王英彩被触到女儿这根底线。瞬间跟王有根吵起嘴。老王头闻声不妙,捣着根棍儿出来,甩着一只手不知作何讲。抖了好一会,厉声说,这是要干啥!日子不过了是吧!闹什么!吵什么!连孩子都吓哭了,想干什么!   孙祐宁大概看了个明白。过去扶着老王头坐到沙发上。看一眼蹲到门口点烟的王有根,又看一眼同样看着自己的王英彩。孙祐宁挠挠眉梢。“是还没撒肥料是吧。”   “嗯,肥料买回来了,在胡同口放着呢。”王有根吐一口烟,声音恢复些正常。“九点半第二遍犁地的车就进地了。要不撒进肥料那块地明年就得荒一年!”   “到不了。”王英彩看看墙上的钟表。“说是九点半,十点还不知能不能挨到咱呢,急啥。”   “老龙窝那儿是三亩……四分?”孙祐宁也看表。王英彩摇头:“六分。”   出门时孙祐宁对王英彩说,妈,听择良说你晚上要做鸡汤面?正好我们回来一起吃。   田地里灰尘飞扬但也很热闹。收割机的大灯一晃,就能清楚地看到飘浮在空气里的灰尘。接了孙先生的电话,领着慢慢停止哭泣的儿子来到地头儿。孙先生正在把肥料装桶。瑞珑见过爸爸撒肥料。把包里的肥料放地头,桶里的撒完了就再返回来把桶装满。而孙先生,估计好一桶肥料能撒多远,把几包肥料提前扛进地里放到预估的位置。看着就省事不少。   “给我照照灯。”男人拎起一桶肥料对她说。   女人手里提着矿灯走在左边。儿子拿着他随身的军用便携小照明灯走在右后侧。男人左手抱着桶,右手一下下撒着肥料。两束灯光一大一小随男人的前进而前进。   天上,一轮清辉明若新盘。今天,是农历八月十五。   回到家,气氛仍有些不好。王英彩把鸡汤面往老王头卧室端了一碗,又给王有根盛一碗放到他面前。五口人这才围坐在餐桌前开始吃面。择良上来就喊着要吃鸡腿。瑞珑非要他来一首有关月亮的诗句。择良张口便胡咧咧,引得大家哈哈大笑。热闹的场面不过如此。   瑞珑想起了随书一起寄来的信。   瑞珑见字如晤:   《当归》一书由我掌事今已成功上架,预祝大卖……自十六岁与你相识至今,已有十一载。岁月匆匆,不期竟成彼此人生过客。另经别想,此生得你一友,实为幸事!然,人生戏舞,大梦之起,从此人离。各自天涯,各自珍重。   落款人,韩 正 磊。   是呀。老大。就这样,挺好。看破落幕曲前,好聚,好散。       作者有话要说:  择良皱着秀气的眉头。“姓叶的,眼看着就到写我认为我爸最酷的时候了,你咋不更啦!” 老叶一脸的无可奈何。“择哥,天气突变,老叶就,一不小心病了。” 赵家欣不知突然从哪儿兴奋地冲出来。“择良哥哥,没关系,孙叔叔永远是最酷的!” 择良无语扶额。“……谁能来把这个鼻涕妞弄走,唔顺带把老叶关键时候掉链子的玩意儿也稍走……” ☆、就像风起了,风又住。   部队顺利迁居泰桓山分基地。孙副团长提前半个多月便开始预先处理布置事务与任务,还好的是,他终于在第一个假期中秋节里压出两天自由休息的时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可能是想回去陪陪择良。没想到刚回来就遇上王有根在那里大发脾气。呵,有什么是不能好好解决的呢,只是撒个肥料而已。部队上每天的事务多了去了,要是都像他那样发脾气部队都不用发放炸药包了。谁一生气就给自己点个火儿砰地把人炸了,个个都是英雄董存瑞,这多好!   晚上。择良非得和自己一起睡。王英彩非得让择良自己睡。他知道王英彩的意思。王英彩曾经问过他。国家都开放二胎政策了,你是当兵的,可瑞珑是独生女,择良又是领养的,你能要二胎不?   孙祐宁曾经和别的夫妻们在一起待过。他能感觉出真正的夫妻之间都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让人一接触就知道人家是两口子,可他和瑞珑不是。更何况王英彩一个过来人,怎么会没有丝毫察觉!   只是,他孙祐宁做事有着自己的风格。没有威逼利迫,没有循循善诱,等你想通了,明白了,你自然会向我翩然而来。   “又给我买衣服了。”洗完澡下来看着床尾叠放整齐的一套睡衣,孙祐宁偏头问坐在电脑前敲键盘的人。   “嗯?”她本专心在做事,一脸懵圈儿地侧回身来看他一眼。他又是没穿上衣只穿了条军人的短裤!幸好给他买了睡衣。“昂……商场里搞活动……我看你也没几件自己的衣服……”   和他说话,瑞珑极少抬头看他。   他是个很好看的人。浓眉大眼,高鼻梁,单侧酒窝,脸比身子黑,有点古铜色的味道,个子高高的,说话时总是不急不躁,声音很好听。可她呢?个子不高,眉倒是浓,但却是单眼皮,鼻子有点儿塌,上面还偶尔还架着一副近视镜。脸上长过痘痘,留有痘痕。嗯,实在是个丑姑娘。她觉得,很丑,很丑。   “想什么呢。”他换着衣服问背影看起来有些落寞的人。   这是个我不在乎但确实功利外貌的社会。无论男女。   大学时一次社团混合的活动。日落前最后一个环节叫“美漫人生路”。原本的队伍被打乱,一男一女随意搭档。瑞珑所在的一队女生被带到另一队男生身旁组队时瑞珑只知道自己的搭档是个个子很高的人。队长说,男生要把眼罩给你的女伴戴上啊……   “你……自己戴吧?”搭档的声音平稳有力,低沉润泽。与孙先生的好有一拼。瑞珑垂着头取下眼镜自己将眼罩戴上。哪里敢把眼睛全蒙住!在鼻子下留一条小缝隙,至少得看得见脚下的路。   出发了。搭档抬右臂用右手扶住她的左肘。走了两步,瑞珑说,你放下胳膊,我拉着你的胳膊就行。她的个子对搭档来说很矮。她怕男生老是弯着胳膊的话胳膊会酸。   “嗯。”搭档的应答声低低稳稳。   他不时地轻声提醒。   “有台阶。”   “抬脚。”   “慢点儿。”   “跟着我。”   ……   大概到了学校有名的一米五五高台阶。搭档跳下去,让她蹲下来。然后把她从上面抱了下来。落地时一不小心就没把她放好。“对不起。”搭档的声音依旧平和无太大起伏。瑞珑嗯声:“没关系。”是我太胖,不足一米六的身高四十九公斤的体重。不怪你。   天空又下起秋雨。一段坑坑洼洼的泥路。搭档将她背起来。很自然,她的胸贴到了男生宽厚温暖的背。很僵硬地趴在他背上,他走得很稳,她却快要滑下去……天太黑,他拉着她走,一不小心瑞珑滑进个小泥坑。   “小心点。”男生的声音依旧是沉稳平和。左手抓住她左肘,右手拦住她右肋把她拖出来。瑞珑觉得自己的脸,热透了。偶尔和他说话,他身高足足有一八三,和她一个院系。   走完“美漫人生路”回到集合处,明亮灯光下。男生低头看她。巧的是,刚戴上眼镜的瑞珑正抬头看他。男生没说什么。瑞珑眨眼,他真帅。   活动结束。瑞珑想,能遇到这么个帅哥一起完成最后一个环节,她大学四年的好运气,该是都用完了吧。回去之后,瑞珑在自己日记本里写下这样一段话:   小恐龙在黑暗里被天使背着走了一段泥泞路。回到光亮下,天使看了小恐龙一眼,没有任何语言。小恐龙想,至少,我没有吓跑天使。   她把这几句话作为回答原原本本地说给孙祐宁。孙祐宁挑眉看一眼她的背影,这小家伙怎么了。   不说话不是因为没有话。有时反倒是因为积攒太多而不知从何说起。   拖着拖鞋从床尾爬上去,盘腿坐在床尾正对着靠在床头的人。低头,“想和你聊聊。”   “嗯。”他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放下手机坐起身来,安静地准备听。   “为什么是我……你条件那么好,结婚的对象为什么会是我。”瑞珑垂着头问,声音沉闷浅糯,像是一张飘在水里的宣纸。让孙祐宁不敢有丝毫动作。但他知道,她要的,是实话。   “你的要求我给得起。”答案就是这样,简单直白。   “要你陪着去逛街,一周一次的话逛一辈子街花费的也比不上养个孩子的钱!”她蓦然抬起头,眼圈红红的,尾音发颤,呼吸也有点儿乱。   “可是直到现在,养活择良你没花过我一分钱。”床的长度是两米三,现在,她与他之间的距离,要超出他的身长。这样正好让他将她一览无余。任何一个小动作都不放过。   她抠手指。“我……长得很丑,真的很丑。丑到没有异性愿意接近……因为成长环境,我一直认为自己这辈子就一个人过了……给父母养个老,赚巴些钱给小诚,将来让他给我送个终……”   孙祐宁点头。葛诚是瑞珑小姨王英虹的儿子,打小与瑞珑亲近,她一直把葛诚当亲弟弟,他孙祐宁与战宁士宁兄妹俩,也不过如此。   她有些说不下去了。“各种的环境之下……我自卑的……什么都不敢奢求拥有……欢笑和热闹……从来都是躲在远处看……我,我……就是喜欢上一个人也都是……只敢放在心里……怎么都不敢,不敢说……说不出来……”   所以,你没有告诉过韩 正 磊,说你喜欢他?!   她的头垂得更深。“我没有,像别人一样正常的家庭,没有热络的兄弟姊妹……害怕冷清却时常是冷清,习惯后就开始害怕热闹……我又笨,又丑,又没有好学历好工作……和你一起走出去只会给你丢脸……嗯……我……开始后悔了……我妈是个说一不二的你知道,结婚也有跟我妈赌气的冲动因素……孙祐宁……我,我……对不起……”   大大的几滴温,热连续掉到她手背上。砸进他的眼里,啪嗒!   起于长相止于心相。这是他从一名老前辈那里听来的。就是说找媳妇第一是看长相,然后才是心地性子。傻瑞珑啊,唔……确实不是明眸善睐顾盼生辉的美人,不过,挺耐看的。不丑。   “呵。”他短促一笑。面无表情时眉眼罩上一层冷峻。今天撒肥料的事只是个引子。她应该积攒很久了。他的声音是她未曾听过的淡漠:“择良领养到身边了,自己养活了一段时间后发现完全有能力一个人承担抚养,然后就想过河拆桥了?王瑞珑?”   “不是不是!”   他严肃起来让人害怕。瑞珑抬手抹一把脸,吸吸鼻子,鼻音很重,慌忙解释。“不是,不是你说的这样的……”顿了顿,不再出声。王瑞珑,你说你没有利用孙祐宁,良心呢?   眼前的明亮忽然被遮住。是他探过身来递给她纸巾。她知道,眼泪鼻涕很脏,男人也是讨厌这些的。于是赶忙侧过身去擦鼻涕。   一个大而温热的东西轻轻停留在她头顶。是孙祐宁的手。她不敢再动,一动不动。   “傻瓜……”他低声似在呢喃,轻抚她的头。“咱们这样的家庭里长大的人更应该懂得彼此才对。不是说这些经历对我们来说是不幸。反而,因为亲身经历了,目睹了,体验了,明确了,我们更应该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无所谓的。你说你长的丑,可什么是丑与美的标准呢?没有明确的界限的。第一眼看着好看是个新鲜,第二眼还好看是个好奇,第三眼仍旧好看估计有一探究竟的冲动。反而,第一眼看着平常,第二眼第三眼甚至怎么看都平常,这才是真真实实的。我是讨媳妇不是找女伴充面子。嗯?”   若你的心湖里一片黑暗,那就由我来慢慢照亮。   他没有把话全说出来但瑞珑竟能知道那些他未曾说出口的。他是军校毕业的指挥者,心思细腻是必然,思维多向不说对事物的认知更是深于常人。眼里的泪不流了,全回淌进了心里。   明白的,两个这样的家庭里长大的人。缺乏安全感,对人甚至没有最基本的信任。时常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总以为长大了就回好。可竟迷失在了出口的不远处。   瑞珑从没想过自己会因为几句话而扑进一个男人的怀里。没有心酸,没有苦涩,没有悲痛,没有言语。只是,我想给你温暖,哪怕只有一丝一毫。   他准确的身高是一八三。她只有一五八。她在他怀里,好小一只。她竟然还像哄儿子似的在轻拍他的背!她就是这样,你怎样都琢磨不透她在想着些什么,明明是那样的开头,却又是这样的结束。她窝在他怀里,睡着了。   那么小一只。身体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温热呼吸透过纯棉的睡衣渗进他心口。   这是什么感觉?就像风起了,风又住。    ☆、夫妻(一)   王瑞珑不怎么会表达自己,以至于在旁人看来她是个淡漠的人,无论是在亲情、友情还是别的什么方面。刘珊的婚礼上,瑞珑抱着择良坐在一个角落里默默地见证她另一段人生之门的开启。   知道瑞珑不爱热闹,宴席上碰口啤酒刘珊就要把她放了。路阔本来打算闹几句呢,余光瞥到门外等着的人,只好悻悻作罢。   这次,孙祐宁身上穿的是常服。他抱起冲出门的儿子,对她说,刚开会回来,我去把衣服换了咱们去看装甲车?   “好耶!”择良高兴地搂住爸爸的脖子,在爸爸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难得遇上这样的好日子。部队里除执勤人员外全体休假。估计团长大人这会儿也正老婆孩子热炕头儿呢。孙祐宁这个副团长也是无事一身轻。   “进来吧。”他拧开公寓门。瑞珑领着儿子进去。与之前参观的普通战士的宿舍大小一样。只不过墙角只放着一张上下铺的床。   他换衣服。瑞珑背对着他站在窗前玩手机。他在换衣服!当然想偷看,心里像猫爪子挠了似的痒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训练场上只有一个人,似乎是在等孙祐宁。孙祐宁让他带择良进坦克车里面玩儿。   “进去看看么?”他问身旁踮着脚向车的入口瞅的人,回应他的是小鸡啄米般的点头。“上这辆车子吧。”他领她来到一辆履带式的坦克车前。不用他帮忙,瑞珑手脚麻利地爬上车,趴在入口往里面瞅。“哦!里面还有炮弹!”   他在她身边蹲下来,抓住她的衣服后领,无意识的动作,怕她不小心栽进去。“嗯,只是训练用弹。走,下去。”   他先跳进去,又把她接进去。   “我天!”瑞珑惊奇地看着车里各种的仪表装备。像个孩子般好奇。他猫着腰,事无巨细地给她讲解。最后,他的手支着操作台边缘,问,想开吗?   瑞珑神奇地看着他熟练地操作那些复杂的仪器。忽然,脚下一颤,车子被发动。他把她拉到身前给她一只耳机戴上。说,人员不够,只能进行简单的驾驶。   他在她身后,执着她的双手放到两个操纵杆上。“眼睛看着着儿,脚踩着那儿……”   “走了走了!哎哎!!”车子慢慢移动,她兴奋地语无伦次。   坦克车在训练场上开了个小圈子,几乎准确无误地停回原地。出来后,她的脸红扑扑的。择良在爬轮胎阵。照顾他的班长是个可靠稳重的人。孙祐宁看儿子一眼。伸手,把她的短发揉乱,问,好玩儿吗?   “嗯嗯!”她一只手拿着被他取下的军帽,另一只手去整理头发。“我连轿车都没有开过竟然都开了坦克,我的天哎呀!”   他又故意揉乱她的头发。   “你干嘛呀?!”她后退一步,靠到坦克车上。   “过来。”孙祐宁一手捏住外腰带的扣子。偏头,声带笑腔:“我这儿没女兵,更没有女同志的澡堂,你再不过来我就真得带你去男澡堂洗澡了。”   “啊?”瑞珑机灵地看身后。坦克车的履带上一层半干的泥土。转轮上也有灰尘。   “过来。”孙祐宁拉过她去看她的后背,果然,被蹭得很脏。   本来打算下午就回去的,择良却不愿意走。体能训练场上,他玩儿得很开心。   “小心点别把自己摔了。”孙祐宁简单交代一句就靠在了一根平衡木上。瑞珑不放心地想跟着儿子却被他拉住后衣领拖回来。“别跟着,让他自己玩儿,都是草坪,摔也摔不到哪儿去。”   瑞珑挣开他整理衣服。“……不是你亲生的你就真不上心啊!我儿子真是倒霉,遇上你这种爹……”   “呵呵。”孙祐宁双手环胸,扬眉一笑:“是你不懂……男孩子都是这样摸爬滚打玩儿大的。照你那样培养,是打算让他长成个秀气书生?那可不是我孙祐宁的儿子该有的……你看……”说着,他脱下军帽给她看头顶。   他留着寸头,天灵盖处有一条两三厘米长的乳白色,没有头发,是一条疤痕。瑞珑抿嘴,一条疤痕在他头上都能这么好看,要死啦……   “小时候跟军区大院里的孩子们一块疯玩儿,被人拿有棱角的石头误砸的。男人身上哪个没有疤痕的。”他的笑很明媚。她的手指指腹触上他头上的疤痕,凉凉的。   “唔……”瑞珑耸肩:“听你的,让他玩儿呗。”   结果一下子玩到天黑。回不去就睡孙祐宁的床。至于孙祐宁,他自己爱睡哪儿睡哪儿。只要儿子高兴就好。只不过,择良明天早上,八点上课。   他的住处有独卫。面积不大,入口隐在衣柜旁边,门与墙同色。他从衣柜里抱出一套床铺在上铺铺好,说:“上面的床有点问题,只能儿子睡,你躺的话,估计会塌。”   瑞珑瞪他一眼,拿起他给的他的迷彩短袖进了卫浴室。   “孙祐宁。”她的声音从里面轻轻传出来:“这淋浴怎么用啊!”   他和在大澡堂洗过澡的儿子坐在床上组装装甲车模型,他说:“向左边拧的是热水,向右是冷水。”   “我知道!”瑞珑无语白眼,开始把衣服再套上去:“没有热水。”   孙长官放下手里的组件……哎呦……好像没开热源。敲门:“好像没开热源,开关在加热器后边,你够不着,开门我进去。”   “等等……”她把衣服完全穿好,咔哒将门打开。孙祐宁如常地进去打开热源:“你先刷个牙,等三五分钟水就热了。”   出去后,心里莫名一悸。她是锁着卫浴室的门的。她去里面洗澡,外面是她的丈夫和儿子,她为什么要锁门呢!孙祐宁眉头一皱,瑞珑,你不信任我,从来不。   外面,夜风忽起。将食堂那边的欢声笑语一一吹散。   在她出来前,她的手里屏幕忽然亮起来,孙祐宁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谁知她的手机短信是自动弹出的,自然看到短信内容。   天变凉,加衣。   五个字,显示的只有号码。是谁?能有谁!她的朋友圈就那么几个人,认识而不存号码的,除了韩 正 磊,别无他人。   这是她的事,他孙祐宁无权干涉。   他接了个电话,她正好出来。他穿戴好,说:“临时有点事,你们先睡,我忙完就回来。”   待他再回来,已是凌晨一点多。   儿子上铺她下铺。都是被子裹在身下,睡得四仰八叉。儿子流口水,呵,她也流。可怜了他的枕头。早上六点半,他开车带妻儿离开基地一路驶向儿子的学校。瑞珑往家里打电话让王英彩托赵家小姑娘把择良的书包捎去学校。   校门前的街道因上学高峰期而堵得不能进车。孙祐宁把车停在街口的马路对面。下车步行送儿子。马路上车子很少,孙祐宁与孙择良并排而行。儿子牵着他的两根手指小跑着追着他的大步子。   掏出手机把这个场景拍下来。瑞珑点头,嗯,择良,你看,你和爸爸的相处,多好……爸,你看,你外孙和你女婿,多好……   孙祐宁坐进车里时瑞珑还红着眼圈。“好困……睡会儿。”不给他疑问的机会更不给自己多想的机会,她坐在后面把他的长袖外套兜到头上窝到车子一角不再出声。   回到家时她竟真的在后面睡着了。孙祐宁刚把后车门打开她便醒来。睡眼迷蒙的看他一眼,声音有些嘶哑:“唔,到家了。”   几乎一夜未睡的孙祐宁回去后也是倒头就睡。再醒来是下午快四点。他给王英彩打电话。说让岳母先帮他们照顾一下择良。怎么了?哦,瑞珑发烧了。   王英彩说,不是着凉了吧!你也注意点,最近天气变的厉害。得带瑞珑去输液,她身体不好,每次生病吃药打针都是不顶用的。你放心,我指定看好我乖乖外孙子……   ……   第二瓶水吊到一半,睡得迷糊的人被尿憋醒。孙祐宁举着吊瓶把她扶到卫生间门口。看着她自己接过吊瓶举着走进去。孙祐宁的眸子暗了暗。刚刚她起来时他帮她穿鞋子,她拒绝着自己来。瑞珑,是接受我对你来说太难,还是他在你心里住得太久,久到出不去了呢…… ☆、夫妻(二)   三瓶半的药水,吊完已是晚上七点多。   他想摸摸她额头看是否还热,却被她偏头躲过。她说,好多了,走吧,回去了。   输液的地方是小区的卫生站。第二天午睡起来,瑞珑自己拿了钱来卫生站输液。这个时间点儿的卫生站里患者不多,输液的人只有三个。   “昨天陪你来的是你哥吧。”护士大姐边给瑞珑扎针便同她说话:“他皮夹忘这里了,里面有一百二十一块五毛钱和一张照片,一会儿我拿给你。”   之所以会觉得两人是兄妹,孙祐宁是个颇引人注目的人,护士大姐昨天就留意了这两个人,行为举止亲近而不亲密。男人皮夹里有一张他和一个漂亮女人的合照,所以护士判定,瑞珑和孙先生是俩在闹别扭的兄妹。   瑞珑没什么好解释的。接过黑色的皮夹直接装进了外套口袋。   五十多岁的老医生趁着没人来就诊来这边问打吊瓶的人的情况。床上躺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儿,也是发烧,陪护是她妈妈。前两个椅子上坐着一对年轻小夫妻。妻子在打吊瓶,丈夫在陪护。瑞珑坐在最后一个椅子上闭目托腮。   “同志。你感觉怎么样?”老医生把瑞珑的输液速度又调慢。   “嗯嗯!”瑞珑点头,笑答:“好多了,头也不疼了,嗓子也好多了。”   老医生伸手探她额头,又问了几句什么。孙祐宁是等老医生走了之后才进来。他吃过午饭等她去睡觉了之后就开车出去买些东西。回来家就没人了,她没拿钱包没拿手机。   换第三瓶水的时候护士看一眼正低头看杂志的孙祐宁,对瑞珑说,呦,我以为你哥今天不来了呢!   哥?孙祐宁抬头看护士。护士大姐朝他笑笑开始调动药液的流速。他靠进椅子里,侧头,居高临下地打量低头不语的人。   “啊~”她惊咦一声,摸出他的皮夹,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情绪。“你的皮夹,护士大姐说,你女朋友真漂亮。”   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呢。那一天迟早会来。早来比晚来好。就不用一直担惊受怕。只是心里为什么会痛?钝刀绞一样的痛。可能是可怜择良吧。儿子,要是离开爸爸,你会怨妈妈吗?怨妈妈领养了你却没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   孙先生,照片里的姑娘很好看,和你很配。   他接过皮夹。什么也没说。   不远处的那对小夫妻,妻子的双腿放在丈夫的大腿上,俩人在低哝耳语。不时发出点笑声。这边的俩人只有沉默。床上躺着的小姑娘拔了针,人家妈妈问瑞珑要不要躺过去。瑞珑笑着谢言好意。那边的年轻丈夫插嘴,我们躺我们躺,不用叠被子!   二十岁出头的男人很会照顾老婆。给老婆脱了鞋子,给老婆盖好被子掖好被角,坐在床沿开始给老婆揉扎着针的手的胳膊。然后轻声地和老婆聊天。   棕色的药液输进血管。纵使流速很慢,瑞珑的胳膊也是疼的。并且能清晰地感觉到是血管在疼。抿嘴,还是继续闭目养神吧。   因为垂着头。耳边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侧脸。孙祐宁看不见她的表情。他想问她,你的胳膊疼不疼,要不我给你揉揉?他想问她,你坐着舒服么,不然你靠着我?所有的问题最后都化进了他给她接的一杯水里。“喝点儿吧。”   “谢谢。”她接过纸杯握在手里。直到水变凉,就只是握着它。熬了四十多分钟,针头一拔她就捂着针眼儿冲去了卫生间。孙祐宁低头看那被被她放到地上的水,眉头微微皱了皱。   之前还好好的,突然这样,是因为韩 正 磊的短信?下午五点,孙祐宁揣着疑问开车回部队。   打开皮夹。那是他和雪莹唯一的合照。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还一直留着它,呵,不知瑞珑看见没。车子驶进基地大门前,他在路边停住下车抽烟。抽完烟,他把烟头和撕碎的照片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第二天半午。手机响。择良轻轻接起电话:“喂,爸爸……妈妈?没有,还在睡觉……没有……在姥姥家……嗯,爸爸再见!”   又一天的电话,仍旧是孙择良接起的。“……爸爸,告诉你一个秘密哦……”   昨天晚上,孙择良小同志被尿憋醒。打开床头灯下床尿尿却发现正在睡觉的妈妈在流眼泪!还时不时地说对不起。唔,妈妈犯错了么?他得告诉爸爸才行。   又过了几天。孙祐宁处理完手头的事,踩着下班的点开车离开。先回羽竹苑取东西。却发现家里被收拾得整整齐齐。感觉哪里不对,推门走进择良的小屋。他给儿子买的东西一样不少的整齐摆放在玩具柜子里。拉开衣柜,一件衣服都没有!急步走进主卧,屋里除了他原本的摆设其余一点儿都没变。衣柜里同样空空如也。床边放着个行李箱!卫生间、厨房,她和儿子的用具都被收拾好放在一旁!王瑞珑你个傻子!你想干什么!!   越野车以最短的时间驶进胡同。下车,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同坐在大门口吃饭的红霞一家打招呼。孙祐宁几步冲进家门。   “爸爸?!”正在写作业的择良握着笔吃惊。   “人呢?你妈妈呢?”男人的呼吸有些乱,心跳也不是他能控制的。只好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   “上班还没回来。姥姥也是。姥爷买豆腐还没回来。太姥爷可能在胡同口吧。”择良仰着小脸一一答复。   他走过去在儿子身边蹲下来,把儿子抱进怀里。   “爸爸,你怎么了。”爸爸抱他很紧,择良有些不自在。“爸爸,你生病了么?”   “没有……”孙祐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择良,妈妈为什么要收拾咱们家里你和她的东西?”   “妈妈说,说要搬来姥姥家住。”择良眨吧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敏感的神经让他突然害怕起来。反手搂住爸爸。声音带着强忍的哭腔。“爸爸……妈妈不要我了吗……呜……爸爸……呜呜呜哇……”   瑞珑回来时择良在一抽一咽地吃爸爸做的饭。王英彩打电话回来说加班,让择良饿了就去红霞家蹭饭。孙祐宁接过电话,说他在家。   “你先跟我过来一下。”趁着儿子在吃饭。孙祐宁拉瑞珑回了与厨房隔着两个客厅的他们的卧室。   “为什么收拾羽竹苑放的东西?”虽然是压着桑音但语气凌厉气势迫人的孙祐宁是瑞珑完全陌生的。她不由地后退几步,却被他跟着逼近。现在是晚前快七点。西侧窗户对着的胡同里的人都应该在家里吃饭,南侧窗户对着后院人家的厕所。他虽然压低着声音,她却还是担心被别人听到,听到孙祐宁在吵她。   瑞珑靠贴到衣柜门。垂头,声音无措中带着自嘲:“……我……与其等你开口让我走,不如我有点自知之明……主动走的话,你我还能笑着说再见……”   男人很久没这样子和一个人生过气了。上次生气是因为什么来着?雪莹接下父亲的钱一声不响地消失的时候。他很生气,更多的是不敢相信。现在,他有的,只是生气。   “你……”瑞珑整个人都罩在他高大的身影里。不好看他生气的模样。声若细蚊:“你不要,不要生气,不要骂我……”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无助。孙祐宁尽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语气虽恢复往常的沉稳,她却依旧罩在他周围无法言喻的气场中。他说:“同你一样,我也不相信什么爱情。但是,你王瑞珑和我孙祐宁是受共和国法律保护的合法夫妻。我们结婚快一年,时间不长也不算短,可是你作为一个妻子,有尝试着去了解一下我吗?你给我买衣服做饭、关心我的冷暖等等!但是你知道你的出发点!你给我说刘珊与韩总,但我更知道你,韩 正 磊住在你心里,快十年,出不来了,是么?”   不知为何,他平静的话语使她更不知所措。   “你结婚了,他也结婚了……我知道你绝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但你为什么干脆把自己藏起来呢瑞珑?”他把大手放到她头上。“结婚是真,过日子也是真,你相信这一切好么……我知道等一个人有多不容易,可你不能就比失去爱别人的能力……我也有责任,若是我给够了你安全感,你又怎会这样的不愿信我……没有跟你成为事实夫妻不是我不在乎你,是我在等!等着你接受现实接受我……可是我高估自己高估你了……对不起……”   他把她拥进怀里。她挣而不脱。什么时候听过孙祐宁一口气说这么多的话?让他多说一个字他都嫌费劲的。他从来都是和儿子一样说话一针见血简明扼要的。瑞珑能说的只剩重复的抱歉。   “不要说对不起……安心过日子。我把我交给你,你也把自己放心地交给我,好么……等择良再大一些我们再说别的事……今天我问他你为什么收拾家里的东西,他搂着我,哭着问,你是不是不想要他了……瑞珑,我们一起努力,让儿子不步我们后尘,让他健康地成长……”    ☆、尘缘未误   经孙祐宁这么一说,瑞珑觉得自己太作了。   有身体健康的父母,有可爱乖巧的儿子,还有可以抚平自己的不安的孙先生。是啊,日子怎样都要过。   无论碰上什么事,那都是自己该碰上的。无论遇见谁,那人对于自己都是对的人。已经结束的就已经结束。孙祐宁,我可以相信你吧。   心里早有答案。只是不敢坦荡以对。告诉自己这是错觉,时间久了,真假已不能分辨。   今年的冬天,好事接二连三。   刘珊怀孕了,瑞珑表弟葛诚的婚期定了,范越要当妈妈了……   “你姨也发愁啊。”王英彩揉着面团,吭哧吭哧地说:“小敏才十七岁刚上高二,正是花钱的时候,本来小诚说再等两年,饶不住他女朋友有了孩子了呀!你姨那穷头巴脑的能怎么办。还得妈给她补窟窿……还差五万……啧,现在的闺女都真值钱,她爸妈开口就管你姨要十万,唉……”   因为第二天是周六。孙祐宁现在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处理一些文件。他左侧身子上靠着团小迷彩,也正低着头玩儿手里的玩具。连通客厅与厨房的那扇门开着。闻言,孙祐宁朝厨房看了一眼。   自己与瑞珑的婚姻除了两个结婚证与择良,其余什么都没有。路阔结婚时孙祐宁问过瑞珑这些,她的回答是,人家美是人家美,我就不乐意这些,都是些形式,给别人看还行,刘珊的婚戒超级贵,我敢说,她铁定不会天天在手上戴着,那多招贼惦记呀……   呵,她王瑞珑的脑子啊,你永远都猜不透。不过孙祐宁觉得,自己捡到了个宝。   周日。择良在姨姥姥家玩儿。中午,王英彩包饺子。瑞珑吃了半碗后就揣着手机回了自己的卧室。卧室门她没关,暖阳明朗和煦得洒进来,感觉很好。   孙祐宁进来时她正聚精会神地敲键盘。“你整天忙这个,赚了多少钱?”他打趣儿地问着坐到床头。在瑞珑回答他前,她放在手边的手机响起了提示音。   她拿起手机,滑开屏幕。   她的惊吓声与手机里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孙祐宁放下文件夹起身朝她去的同时,手机被她扔到桌子上,转身要跑却正好撞进他怀里。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她双手捂着耳朵,额头抵着他胸膛。状似镇静地自喃。   他抬眼看手机,屏幕黑着,仍旧响着恐怖片里的惊悚叫声。他拍拍她的背,问,怎么回事?   微微侧身,伸手,捞起手机,仍将手机与她保持一定距离。他试图把声音关掉,但没用。“你的手机屏幕怎么解开。”他问着找到手机音源,用指腹捂住它。   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消失,瑞珑慢慢回身,伸出手指,双击屏幕。屏幕亮起的瞬间,别说她被吓到,孙祐宁看见第一眼也是头皮发麻。   她挣开他,躲到床上,钻进被子里。   屏幕被一个血淋淋的女鬼状的动态图片占据着。孙祐宁把手机关机又开机,那图片仍在。他眉头微微一皱。从一旁拿来她手机的数据线,将手机连到电脑上……   ……   “哎。”他坐到床沿,摇摇把被子拱成个小土包的人。“弄好了,你出来看看,只是你得重新设置手机屏幕。”   被子动几动,她拱出来,吸吸鼻子,说,吓我一跳,声音也关不了,吓我一跳。   接过手机设置壁纸,她问,你怎么弄没的?那东西一弹出来我就按返回键,都不行,啧!   “你点了什么呀,招来这么个东西。”他又坐回电脑前,双手开始在键盘上移动。瑞珑吐舌头。“就是一同事嘛,Q Q上发来个对话,说是好玩儿的让我点开,我一点就那样啦……再也不要理她了……”   估计她那同事的Q Q是被盗了才会发这种东西过来。他顺着IP往回追。最后是在广州。他不客气地黑了那个地址。唉,共和国的网络治安呐,有待整治。   ……   瑞珑很高兴,幸好有孙先生在。   日子也就那样,一天天相同又绝不重复地过着。不明白是以什么样的心对待,那便不刻意去深究,挺好。   十五岁时择良荣升哥哥。他高兴的是自己有了一个粉嘟可爱的妹妹,不高兴的是,他还有两个自打生下来就没听过掐架的弟弟。后来的一段日子,每当两个弟弟的哭闹声充斥在家里的每一个空气离子中时,择良就坐在院子里托腮沉思,他决定了,以后只要生女儿……   高考完的暑假。某天下午,择良练车回来,刚一进胡同便看见一堆五六岁的小孩儿聚在赵家欣家门口看热闹。自己那宝贝妹妹还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加油助威。   “孙俊良!”他快步过去,一把拎起骑在赵家欣弟弟身上揍人家的三胞胎老大。用眼神吓唬住挥着小肉拳头的老二孙居良。顿时,一帮小孩四散逃窜。现场只剩下三胞胎与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赵家顾。   事情是这样的。   不久前,赵家顾抢走了孙居良的零食,孙俊良知道后骂了孙居良,俩人掐了一架。今天下午孙慕晚午睡起来一直哭,为了哄妹妹,孙俊良决定拿爸爸买的遥控飞机给妹妹玩儿,可他怎么都找不到,逼问了孙居良,这才知道,今天早上,遥控飞机被前院儿家的赵家顾从笨蛋孙居良手里抢去了。孙俊良一气之下把赵家顾喊了出来,然后就在赵家顾家门口同着赵家顾小弟们的面儿,将赵家顾一顿海揍。孙俊良唯一觉得不爽的是他还没揍痛快自己就被哥哥给拎了起来……不过,孙俊良认为,就冲着赵家顾姐姐和哥哥的关系,哥哥是不会拿他怎么样的……   晚上,瑞珑先回的家。看着二儿子因揍别人而肿了的手,她一时语塞。听了三儿子语无伦次的解释,后回来的孙先生是高兴的。一个四岁的娃娃竟敢领着被欺负的弟弟跑到人家家门口把人家揍了,不愧是他孙祐宁的儿子,有种!   “上梁不正下梁歪……”瑞珑无语扶额。招呼大儿子到:“走吧,去得喜家买些东西跟妈上前院儿去看看……”   第三天,周六,家属开放日。孙先生带孩子们来部队玩儿。   看着熟悉的场地与那六个疯玩儿的人,瑞珑还是笑了。   自己和孙祐宁,走得要比常人慢好多好多。可是还好,这浮世尘缘,他们,未曾误。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全是完了。想说的没有尽头。还的看自己一步一步走。未来会有怎样的风景,不刻意用猜,不用刻意想,时候到了,自然会见到。 感谢看了这本文的。虽然点击数不多,但仍旧是感谢。煽情的话不大会说,千言万语就是感谢二字了。谢谢。 ☆、番外:韩 正 磊——彼岸花开   高一下半学期文理分科分班,新同桌是个小脸肉嘟嘟、整天迷迷糊糊的假小子。我不太爱说话,她亦然。   同桌坐了一个礼拜。我们一句话也没说过。我瞄过她的作业本。上面的名字是“王二瑞”。二瑞,嘿,这名字特别。   第二个礼拜,我发现同桌的字写得特别漂亮!下笔有力,行笔有锋。还带着毛笔字的味道。完全不像是女孩子写的。正好,我在四哥李志林的嘲笑下决定练字。也是万万没想到,一个练字竟然将我同她拉的这么近。   才发现,她是个……话不多却心思细腻的人。   一个雨天的傍晚。我从声乐室训练回来就坐下来练字。她吃饭回来后也坐下来,看小说。教室里很吵,后面时不时还飞过个笤帚。我俩坐在靠窗的两列,前后都坐着好学生在埋头算题。这一块儿显得格外安静。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她从卫生间回来,骑到凳子上,甩着两个带着水渍的手,偏头,问我,哎,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怎么了吗?   这是种什么感觉?自己费尽心思藏起来的东西却被这个小迷糊三言两语轻易翻出!那时和她才认识一个半月。于是我笑着摇头,说,没有,只是下午没吃饭,饿的。   她哦一声,自顾翻出小说看。那个时候时,对于她,我存了两种心思,一个戒备,一个深交。   最后,这个小迷糊是怎样跌跌撞撞地闯进我心里的我也说不清楚。只是慢慢发现,她的心比我的,还沉。   ……   高考前,她因为不在学校吃饭就托我把她饭卡里的钱取出来。高考第二天中午我去给她取钱。食堂以非本人为由拒绝返现。我递上她的学生证,那阿姨直接黑着脸不再理我。   高考后第四天拍毕业照。我见到她。她穿着白色T恤黑色及膝短裤与运动鞋坐在凳子上翻看着什么。我在教室后门口站了一会。把饭卡和学生证托路阔给了她。   拍毕业照时,头顶上面是灼心的烈日,四周是茂树繁花。她乖乖地坐在第一排,我站在最后一排。相机闪出闪光时,她落在我眼中的世界,从此,只剩黑白。   是,我在乎她。   ……   我通过刘珊、路阔打听她的具体情况。知道她在找工作,我便跑去工厂按照她的喜好翻了三千多份工人资料,找到牛清拂,第一次利用公职请他吃了顿饭,央老实巴交的他给瑞珑做带工。   牛清拂去世让我莫名地多了一份害怕。我知道,小迷糊喜欢我,可是我不能!我的纯工薪一年是入八百万还有房有车。虽然身高只有一米七八但绝对不是差的。说媒的人踩坏了我家许多条门垫。但是,我决不能随着自己的本心接受她。不能!不给她任何希望或者是想象,她难过,我也绝对不好受!   我是家里的老幺,上面还有两个姐姐,父母为了要个男孩四十一岁时又生的我。而瑞珑,是独生女。   我不要她嫁过来之后会被重男轻女的公婆逼着生儿子!我不要她嫁过来之后只能待在家里侍候公婆照顾孩子!她有自己的理想!她若嫁到我家她父母怎么办?若我干脆带她出去自己住,双方父母怎么办?问题,还有很多很多……   会有人说,有本事的男人是不会让这些问题成为问题的。那我能说,若问题不成立是因为不够在乎吗。   瑞珑爱看小说。她爱看的小说我都特意去看过,故事总是结局美好。那是她对爱情的一份向往,虽然她从不说这个话题。   那天晚上,酒店打来电话时我正在家里帮二姐带孩子。开车过去。一进门就看到歪歪扭扭地倒在沙发上的两人。   那天晚上,瑞珑对我说,我知道你心里的是范越。   有一把尖刀,直直□□我胸口。   不是,不是,不是!可我怎么能说出口!   知道她结了婚的时候是在朋友聚会的酒桌上,我灌醉了自己。再醒来就清醒了。   她像春雨,不着痕迹地滋润了一个干涸的心田。她像暖阳,悄无声息地温热了一方冰冷。只是她一直不知道自己有多好。好在,她遇见了孙祐宁。   彼岸花开,花开彼岸。只见花,不见叶,生生相错。   瑞珑,不依你愿,来世,我们做兄妹吧。 ☆、番外:孙家日常   1   孙俊良十岁的时候终于给孙居良脑袋开了个瓢。他们住在羽竹苑,爸妈不在家,择良带弟弟去医院缝针。   “呦呵。”值班的曹严生看见孙择良来,打趣儿地说:“什么风把孙老大给吹来了,今天可不是你值班啊。”   “滚。”择良右胳膊下夹着孙居良左手捂着他的伤口。“脑袋开瓢了,你赶紧给他缝缝,我去办手续。”   孙居良皮实地坐在那里让医生缝针。曹严生怕他哭,故意逗他说:“孙择良是你爸吗?”   孙居良翻白眼。“是我的大哥。”   “你脑袋是谁给开的?真是够劲儿啊。”曹严生仍旧嬉皮笑脸,孙择良是名优秀的急诊室医生,缝针这种简单的活儿对他来说轻而易举,可他却不自己动手,因为舍不得因为心疼吧。唉,有哥哥的人就是幸福。   孙居良继续翻白眼。“我二哥给我开的。”   曹严生:“……”   2   这天,家里没大人。因为是在放寒假,兄妹四个人全在家。   赵家欣进来时三胞胎正坐在客厅的地热毯上玩玩具。孙慕晚起身,甜甜地开口:“家欣姐姐,你来找我的大哥哥吗?他还没起床,我带你去叫他吧!”   没等赵家欣做出回答,手便被一只热乎乎的小肉手拉住。赵家欣白皙的脸上染上层层红晕。自己从没进过择良的房间。甚至上大学后就没见过他。自从放了寒假,自己每天都能从后窗听见他的声音,嗯,很想他呢……   看着孙慕晚拉着家欣姐姐离开,孙居良用脚碰碰孙俊良,说,大哥给咱们买的零食是不是吃完了?   孙俊良从乐高积木里抬头,看看弟弟,挠头:“肯定是,孙慕晚这个小胖妞……真会巴结人。”   孙居良的眉心跳了跳。可怜的家欣姐姐,钱包要被瘦了还那么高兴……   3   自打升了团长,孙先生的自由时间更少了。   外出参加会议回来已经是快凌晨一点。他绕路回了家。推开卧室门,小夜灯下,她抱着女儿睡得正浓。都说女儿长得像他。可他总觉得女儿像她。狭长的眼,长长的睫毛。可爱的小鼻子。尤其是一双小耳朵,柔柔软软,很可爱。   孙先生在女儿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宝贝儿,爸爸回来了。   孙先生在女人的唇上落下一吻,小傻子,我回来了。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